
深冬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止一次,我会想起一个画面:他裹紧的军装绿大衣被风刮起一角,头顶稀疏的短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发现他竟然是个瘸子1--嫣自呢喃
石市,南三条批发市场。当我经过多半天的奔波,拉着最后两包货物踏上返程的路,那里首先要走过一条地面残旧的小巷,然后在小巷尽头那个丁字路口,要找到合适的既可以坐人又可以装货的出租三轮车。那条小巷细而长,被南北两面高大的楼房压迫的终日见不到阳光,地面时时有淤积的脏水,但却是离公路最近的一条巷道。所以很多的时候,我总会选择从那通行。
那天的货物真的有点超载,帮我捆绑车子的批发商笑说我:妹子,你也忒狠了,路上小心呦。我拉着两个轮子的担架似的小车,吃力的一步一步拖着它往前爬行,时时还要扭回头倒退着拉过一段“危险地带。”等终于到达路口时,却发现因为时间已过中午,那些三轮车已转移了位置,路口居然没有一辆三轮车,那一刻,哭的感觉都有。但又知道,是无人可以倾诉的,夫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不要我生出一对野翅膀,好好在家呆着就行,可以陪人唠唠嗑“垒垒长城”。在外闯荡多年的他足够让我一生锦衣华服,寝食无忧,这话不假,可是我天生对那些不感兴趣,更不愿像寄居蟹一样的生活,再或者不能让身体或大脑有空闲的时间,所以,在家人万般不解的神情下,我还是选择了现在的生活。确切的说,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因为没有商人的圆滑机智,但也许是选对了一个朝阳产业,再或者正是因了我的实诚,几年下来,那个不大不小的小店却也经营的风风火火,有声有色,且于那里也真的捞得了“半桶金”。知道自己并不喜欢经商,可想想,其实又有多少人所做的是自己曾经想做的呢,况且再多的钱也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安于此状也可。
交通路口红灯亮起了,我拉着货物开始到马路的对面,也许我太匆忙了,走到路中时,小车在我往北一转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翻倒在地,我气恼的骂了一句,急忙转身去扶那贼重的捆在一起的两个大麻包,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我觉的泪水真的要淌出来了,身旁的人流如鱼般穿梭而过,对面站台上也有十几个等公交车的男男女女,然而,这年头,城市是冷漠的,道路也是冷漠的,人们的表情也是冷漠的,在这里,求人帮忙是很尴尬的事,而雷锋精神也早已属于侏罗纪时代了。
我悻悻然苦笑了一下,重新摆好一个姿势,蓄一口气,估计刘春红在抓举杠铃时的那一刻,就是这种感觉。我咬紧牙关,拼劲全身力气,颤颤巍巍,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把那包货物扶了起来,那一刻突然知道,原来在非常时刻,人的体力可以有这么大的潜能。我知道那会儿肯定会有许多人在向我行“注目礼”,由于用力过大,我的时髦的高筒靴子居然不合时宜的绽出一个小小的口子,似乎在冲我咧着嘴得意的笑,什么破东西,还名牌,回去就投诉。我昂着头,甩甩头发,目不斜视,那一刻,真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举,天呀,我可是相当注重仪表的。突然想起好像在哪看到过一测试:如果你的高跟鞋掉了一只鞋跟,你会有勇气在人们的注视中坦然的走过吗?那时想想可能不会,可现在,我居然感觉,如果此时两只鞋子都甩飞了,我仍然可以旁若无人的坦然走过,呵,原来面子只是存在于人们脆弱的内心,让它生了茧原来可以这么轻松。
经过了“这一劫”,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平衡,都是三轮车挪动位置惹了祸,让我经此“一难”,所以当我找到那些三轮车时,对最近的一辆车主伸了伸手:“师傅,到白佛,二十元。”
“那哪行,都是二十五的”
“可是我自己还拉了这么远的一段路”
“真的不行,现在啥行业都不好干,什么都涨钱,我们还要交税。”
“我不管那些,你就说拉不拉吧?”
“姑娘,真的哪都是这价钱,况且你还带了这么一大包货物。”
要是以前,也许不会和他们争执,但因了刚才的一幕,总觉得好像谁欠了自己点什么。我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车继续往前走,对另一个车主说:“二十三元,要不我就不做车了,等人来接我。”直觉告诉我,第一个人也会同意二十三元的价格的,可是我瞥到了他的车子没有车棚,还是选择了第二辆。年轻的三轮车师傅很热情,稍一用力便把货搬到了车上,哎!上帝造人的时候,干嘛这么不公平,男人天生力气天生就要大于女人。
车子一加油门便离开了老远,我回头看了一眼,也就在那一刻,便看到了我开始说的那一幕。初冬的风已经很冷了,他揣着手,背有些弓着,穿着那件老式军装绿大衣,风吹动他的衣角,掀动他头顶的乱发,他仅仅只移动了两步路,但从他肩膀大幅度的倾斜里,我已知道,他是个残疾人。我的心突然被什么狠狠叮了一下,咯噔一下就沉了下去,好像四面八方都突然向我传来诅咒。他的身影与那里繁华的背景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大概五十多岁了,而且是个残疾人,做着这样一份艰辛的工作,他这一天可以揽到多少生意,会不会有一天连一份生意也等不到,到处都是出租车,三轮车,而且他的车子没有棚子,人们一定也会像我一样首先选择那些有屏蔽的三轮车。我甚至猜想他会不会是新手,刚刚干这一行,还没有来得及装上车棚。那一刻,我真想让车子停下,重新去做他的,怎么一开始就没注意他呢。如果是现在,我肯定不会嫌那车子是没顶棚的,那又算得了什么,我不会和他为了五元费口舌,每天我手底下无意漏走的何止十个五元。那一刻,我竟觉得自己像个罪人,那一丝丝的疼痛和内疚紧紧缠绕了心扉,刚才对自己的自怨自艾瞬间跑得无影无踪,自己怎么会这样自私小气,一点点小小的挫折,眼里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委屈,好像全世界都辜负了自己,真想狠狠打自己几拳头。
我真的不是一个很洒脱的人,就连回家的整个路程,我都始终被这件事萦绕着,深深自责着。他的家人呢,会不会单等着他这一天收入,他住在哪里?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单身?他的腿是从出生就那样,还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惊心的事故?他曾经是不是也会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是不是也是生不逢时,机缘错失?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男人永远要比女人所承受的压力要大,他会不会也会生出无奈,或者愤懑,或者是对命运有了麻木状态,后者最好。我始终自责着,那种疼痛延续了好久,持续了几天,甚至还在以后的日子多次重演……
朋友笑说我,一点小事,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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