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乡幻影
凌晨两点的火车上弥漫着逃亡的气息,我从家乡逃出来,是因为一桩命案。
蜷缩在卧铺的角落,不敢全然躺下,朦胧的黑暗里,就连水壶的影子也散发着不可信懒。火车过道尽头,洗手间的灯长亮却微弱,并不能引导我走进光明。
仅仅在16个小时以前,我拥有的是另一种人生。
(一)
大学刚毕业,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杨宇威向我求婚。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在南滨广场,约好去看音乐喷泉,结果我一走进广场,就看见梦一样的求婚布景,半腰高的桃色气球飘荡招摇排成浪漫的通道,穿过通道,满地的蜡烛调皮闪烁,辉映着用玫瑰花瓣摆出的“向莹,marry_me!”
杨宇威帅气地穿着西装站在花瓣、烛光、气球的正中央,周围是朋友们和好奇的陌生人组成的庞大起哄团队,我被催促的声音推近宇威,他正双手张开迎接我,这家伙连求职时都不肯穿西装,今天却来了场首秀。我将手搭进他的手中,被紧紧握住。
“向莹,我一直在等你。以前在教学楼前等你、食堂门口等你、寝室楼下等你,其实更早之前我就在等你,我上小学是为了上中学,上中学是为了上大学,上大学是为了等着遇见你,以后我希望在我们两个人的家中继续等你!我早就准备好用一辈子去爱你!你也太需要我的照顾,你为了减肥居然狠心到可以几天不吃饭,我却不忍心,我可能比你自己还爱你,至少我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我会永远给你提供浪漫而且可靠的肩膀依偎,向莹,嫁给我吧!”
单膝下跪,捧上钻戒,音乐喷泉锦上添花突然喷发,伴随着宏大的音乐声响起。七月的微风或许吹灭了地上些许的蜡烛,但我心中幸福的火焰却骤然旺盛蓬勃,虽然早已泪流满面,欢笑却鼓胀了浑身每一个细胞,再伟大的剧情也不足换取我此生这几分钟的美好和感动。我已然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在我心灵的宫殿里,迎来了火热的王子。
订婚后,我和宇威就忙着结婚的各种琐事,细小、繁忙,却也不亦乐乎。
在婚纱照选址时,我提出想去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宇威问我是哪里呢?我说我的家乡。
爸妈在旁边听见,静静地互相看看对方,意味深长。我想他们也是怀念了,毕竟离开了16年,潜藏在中国人骨子里的还乡情节早就应该发作。我8岁离开,时而还会想念,但爸妈平时倒是很少提及老家的事情,好像和家乡人也几乎没有来往。
爸妈的眼神交流有了结果,说想去就去看看吧。
妈妈说别急着动身,先联系一下那边的亲戚,去了也好有个照应,但也要保证不能像在家一样撒娇犯懒,要体体面面去见亲戚。
我说一百个好。
过了几天妈妈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可以打给三姨,我还记得三姨家的妹妹,小时候总是和我打架,现在也应该变得乖巧了吧。
回乡前,激动无比,好像准备一次时光的穿越旅行。我时常觉得,前世今生是存在的。8岁以前就像我的前世,那时我以一个小丫头的样子生活在东北边陲的一座小城,遥远的记忆里,隐约的山水弄堂,朦胧的嬉笑玩耍,以现在成年人的体魄去回想,怎么都觉得是上辈子的事。
(二)
一路北上,牵着宇威的手来到这午夜梦回之地,处于半开发状态的小城,还存有一些零碎的旧建筑,可见当年的端倪。在完全新奇的宇威身边,我轻轻呼吸,每一次闻家乡的味道,都能恢复对这里的一些记忆。
我在这学会了跳绳,有一次和小伙伴跳的正欢,扬起来的绳崩起一颗石子,正中旁边溜弯儿的黑色狼狗身上,狼狗受到刺激朝着我就扑上来,千钧一发时,我原地目瞪口呆,幸好有一个小伙伴拿木棍帮我驱赶,却被咬伤了胳膊。
我和宇威讲这个往事,他笑着摸我的头,好像还在安抚当时的惊吓,宝贝儿,有我在,以后就连花草树木也不能欺负你。
直到酒店入住办理结束,宇威的手臂还是缠在我身上不肯放下来,我说去看三姨时不许这么腻歪,长辈看了太冲击,会嗔怪。宇威说好好,你先打电话吧。
拨通了电话,顺着所指的路线找去。三姨一家三口已经全员在家里等待,备好瓜果梨桃、花生瓜子和糖块儿,我还瞥见不大的厨房里堆满了超市购物袋,有鱼有肉,还有支楞出来的一大丛一大丛的绿油油的青菜。恍惚像儿时在家乡过年,东北特有的豪爽就体现在置办年货的富足,无论平时多节省,过年的时候也一定要把根本吃不了而且之后会发霉扔掉的那部分食物都买回来。
三姨一家衣装整齐,列队迎接的样子却又像极了老实巴交的淳朴藏民。
三姨看见我,抓着我半天才说,向莹变成大姑娘了,眼睛还和小时候一样,高了,漂亮了!你爸妈现在怎么样?十几年不见了,也不回来看看!
男主人热情地将宇威让到了沙发上,只有那个比我小一岁的妹妹稍显生疏,立在旁边,不做声,只是抿着嘴微笑。
这是莹莹姐姐,不认识了吗?三姨拉着妹妹到我身边。
妹妹说,记得,好像小时候总和我打架。
妹妹一出口,全家都大声笑起来,反而这么一笑,软化了之前的客气,更添了一份真实和亲切。
话罢家常,我和妹妹说,明天上午陪我俩去逛逛街吧,我想在这买套衣服,拍婚纱照时穿。
你看这样行么?明天我送你们到丰华城商场,你们在那里先逛着,我上午要送一份报表,很快,送完再回去找你们。
OK,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三)
第二天到了丰华城,规规矩矩的商场,华美时尚,送走了妹妹,宇威又环抱上来,亲亲密密,想好好逛街都不行。
这栋大厦在记忆里应该是以前的自由市场,摊位杂乱,叫卖声参差不齐,闹闹哄哄,却是我视为天堂的地方,至今也再难寻那样的场景。十几年前,这里只有两层楼,二楼卖服装鞋帽,一楼卖食品。每次初来乍到,一楼的各个店主就伸长了胳膊递来好吃的,直到现在想起来,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些飘在空中的食物,我选爱吃的接过来,妈妈拦也拦不住,只好跟在后面,我吃一家,她就买一家。
这也算是最初非常单刀直入的广告模式吧,以热情感染人,以质量说服人,也给了孩子挑战诱惑的机会和家长在亲情、面子、金钱中权衡的智慧。
正想着当时妈妈的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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