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救之路
今天早晨,叶子的男人被土匪捉去了。
清晨,蒙蒙细雨把楸树染得隐隐绰绰,叶子的男人牛全穿着黑色衣裤骑在门前的大楸树上柯树杈,“喀嚓喀嚓”的声音如霰籽儿在农家小院中洒落。
叶子蹲在屋后的园子旁修整篱笆,口中埋怨这篱笆太陈腐了,破了好几个大洞,田里的菜蔬被遭瘟的鸡子钻进去糟蹋得一塌糊涂;又埋怨天老爷一个多月没下雨,田园里都干起了灰。她支起耳朵听着屋前面的动静,若是听到树枝掉下来的“噗嗒”声,她就赶到屋前去把树枝拖到后院来,钐成短节补上篱笆间的破洞。
她听到屋前有人噪闹,抬起头来,望见自家的烟囱吐着弯弯拐拐的白烟。她赶忙进后门往屋前跑,顺便把尿桶往道旁挪挪,空气中漾起刺鼻的尿臊味。
走出大门,就望到两三个挎枪的男人正把牛全推搡着往稻场边走,叶子邪着嗓子喊:“什么事什么事!大天白日的……”
一个穿黑衣服挎长枪的瘦男人返身回来,肩上搭一支铜制水烟袋,昏浊的眼睛扛着额上的皱纹,一脸的苦相:“吁哟,嫂子你莫横,莫横……”
叶子气呼呼追上来:“你们想把他弄到那儿去,他也没惹你们!”
水烟袋张开双手拦住她:“吁哟,我们都是差狗子,奉令行事,啷格儿晓得为啥子弄他的?你看你看这这这……啷格儿说嘛。”
叶子怎么也冲不过去,就抓住水烟袋的衣襟:“反正我是不得准他跟你们走,楸树枝他还没给我柯完,就是不能走。”
挎着铜水烟袋的男人倒退一步,眉头皱了一大把:“说是你给我们这些差狗子说哒不起渣,他到了寨子上,见了当家的,没得事就自管回来哒,看你这你这……”
叶子眼睁睁地望着,丈夫被那几个带枪的男人连推带搡的,走下门前的小路,踏上石板铺就的大路,和等候在石板路上的几个人伙到一起,几起几伏,消逝在山坳之中。
就这样,牛全被土匪带走了。
叶子精神恍惚,不知所措,她茫无头绪地在家坐了一整天。
一直等到天黑,见丈夫没回来,叶子心里就慌起来。她希望有人来问候一声,帮自己理个头绪,出出主意。男人被带走时,她明明看见对门邻舍的门前站着几排人影。这些左右邻舍象是被蒙蒙细雨阻隔了,一个人影儿也没上门,连邻舍的鸡也停止了鸣叫,对门的大花狗硬是一整天没叫一声。静得奇怪。她希望有个响动也好,可是一切都像是静止了,连自己把铁火钳丢在石头上也没听见一点响声。
第二天细雨收敛,铅灰色的云翳阴沉沉地积在头顶上。叶子想来想去,这牛家庄儿说的都是姓牛,实际上一家都不是亲的,只是日常口面上喊得亲热罢了,并无什么亲缘关系。
最近的是隔壁的牛老大,叶子日常称为“牛一哥”,可是叶子家与他家素不相睦,前两天还为鸡子啄菜两家大吵了一架。昨日牛全被土匪绑走时牛老大戴着破毡帽正站在大门旁,也不出来阻止阻止,说不定还在暗中欢喜着呢。
一大早,叶子先来到屋后坎上的牛三叔家:“三叔,您看牛全他……”
三叔蹲在一截断松木上吃早饭:“呒,我看到了,唉,看他的,到底惹牛头寨那帮土匪做甚?自己找事。”
说得叶子一个愣蹭:“我们哪儿先惹那帮土匪呀!呃——那您,还是要帮忙想想办法,替我作个主见。”
“我?哎呀,我哪儿敢去沾惹牛头寨的老爷儿们啦。躲这帮瘟神还嫌腿短了些儿,你们还去招惹他?”
“我们牛全自个儿在门前的老楸树上苛枝子,没承想就被……拉下来了……”
三叔就抓到了理由:“就是嘛,这就是你的不对呐,一大早,叫男人上树砍个什么树枝,不然怎会被土匪看见吗?无故生端的。”
叶子说不过他:“好歹事已至此,您还是给我做个主……”
三叔一拍屁股,站了起来:“我这一天忙得要死,耕田播种,正是秋收大忙啊。加上天旱,真好忙,忙!你听这鸡已在叫中了。”三叔话未落音,那缄默了一天一夜的公鸡当真高唱起来,其声嘹亮高昂。
叶子毫无趣味地站在当地。三叔肩扛犁头从身边走过,他还掉过头来数落叶子:“你们这回算是闯了大祸,不光是牛全不得回来,弄得不好,连我们这方围团转也要跟着受拖连。自己嬲祸啊……”
叶子退了出来,听旁边的那户人家“咚”的一声关上大门,不消说,是怕自己到他家去了。又走了十几家,有的说忙,有的说牛全不该惹那帮土匪,有的陪着干叹叹气,有的干脆说:“你莫把祸带到我屋里来哒。”叶子心中气懑,想这些和牛全在一起赶工做活的伙计们,平日里一块儿打牌耍笑,哥长兄短的,这会儿全象避瘟疫般地躲着自己。
远远地望着牛二伯扛着锄头迎面走过来,要拢面时,他却转而眼盯地面,象在寻找金针一般,死命地不抬头。
叶子明白二伯的意思,心中一阵酸楚,泪水沾在睫毛上,物体便模糊起来。她硬生生拦在小路当中,情急中声音怪邪:“二伯二伯。”
牛二伯说话了:“哦,嚯,是叶子,你看我这眼睛!是老瞎了啊。”
叶子说我家男人被牛头寨拉去了。
牛二伯:“说这事得要找甲长哇,他是个官儿,是管地方安宁的。你可千万莫说是我说的……”
话末落音,牛二伯就钻进草丛不见了。
叶子路过对门灰五嫂家,那条哑了一天一夜的狗狂吠起来,其声如狼嗥——这狗原可是从不咬熟人的。叶子望见灰五嫂就喊:“五嫂,你晓得,牛全他被牛头寨的大爷捉去的。”
灰五嫂伸出一个头来:“是的呀,我正为这事着急呢。”
叶子哭起来:“五嫂您经得多,帮我拿个主意。”
灰五嫂说:“是啊,是啊,进屋来坐。”
灰五嫂年方三十来岁,仍年轻得像姑娘,漂亮得很。其夫牛灰五在八年前溺水而亡,灰五嫂一直寡居,人们仍习惯的称为“灰五嫂”。平时两家都是互有照应。叶子家因有男子汉撑着,家境自然比灰五嫂好得多。现下灰五嫂贴身穿的蓝底白花衬衣,还是叶子一年前穿旧了送给她的呢。
两个人絮叨一阵,灰五嫂说:“这事得找到保长,才能解决的呀。”灰五嫂说这话时声调有些别扭。
一听说要找保长,叶子的腿就软了:“保长是个大官,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哪儿去找他呀?”
灰五嫂说:“你得先到保丁处,叫他帮忙联络……哎,那不就是保丁牛老八吗!”
果然,住在本庄的保丁牛老八歪歪列列地走过来,光头上闪着白光。
叶子赶忙迎了出来,把牛全被捉的的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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