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都无语了

鬼都无语了

竹月小说2025-02-10 18:05:08
我曾经在另一个故事里跟大家提到过我的画廊梦。我梦里画廊的选址在美术馆西向一家饭店的一楼西侧厅。我出售中国画,也卖西洋景;如果你来的时候,我可以领你去看写意的花鸟、工笔的楼台,皴染的青山、泼墨的流水;或

我曾经在另一个故事里跟大家提到过我的画廊梦。我梦里画廊的选址在美术馆西向一家饭店的一楼西侧厅。我出售中国画,也卖西洋景;如果你来的时候,我可以领你去看写意的花鸟、工笔的楼台,皴染的青山、泼墨的流水;或者去唯美主义馆邂逅野兽派,在学院派作品前畅谈拉斐尔。即使你天天来,即使一幅画也没能让你心动,如果你愿意,在夕阳掠过教堂哥特式尖顶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喝个下午茶,我只喝咖啡,你自便,因为选择很多,有芷儿密制的蕙兰苦丁茶、有我家乡的香甜米酒,有我在那家不知名的酒吧偷艺来的“请留下”……

如果那时候我已30岁,可我依然单身,请不要世俗地怀疑我背后一定有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他或是他;更不要错误地以为我用我的画廊笼络着那些年青画家们的心、身体还有才气,虽然我曾经给出过仪寅这样一个昵称,虽然它至今仍躺在我那本《林徽因传》的扉页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书里。但请不要怀疑更不要错误地以为,因为到那时或许我的先生已在家中为我烹着沪上的家常菜,我的小baby也在他的小床上陷入轻甜梦乡。但,那都是以后,我要说的是我以前网上的那爿情爱画廊,在我一边喝着碧螺春一边吸着冰镇可乐的青春里,它已不经意地被注销然后被宣布破产倒闭。我再也访问不进它的IP地址,我和“一瓢饮”携手穿行胡同的素描已全然无迹,他再也找不到我们在网上相逢的旧地,更遑论旧地重游。多少日子里,我错误地以为太多的人都是他,比如在我的城市博客里疯狂灌水的已婚男人“勿忘你”,在我游走的论坛不住跟贴的“胶漆小生”,还有一张一张纸条一条一条短消息狂袭的“梦深不知处”,当我试探着相问时,他们竟都只回答四个字:弱水三千。

我斜倚南庄都城的柴扉篱门,我轻握手中的半片青色未褪的瓢瓠,我已轻掬漓江之水,可崔郎他还没有来。他知道吗,我已放弃蛮横的任性、漂泊的宿命;他可知道,红颜易逝,桃花人面即使欢笑强颜也只能傲霜独立那么三两个秋春。他难道真的想,我奉严命别嫁马文才,然后他才马蹄轻散;难道他只想落得桃花空掩柴门、人面不知何处的流水落花随春去。

认识“一瓢饮”那年我正值青涩年华,我无忧无虑为赋新词强说愁地在网上写着一些看似忧伤的文字,他从没给我回过贴,他只是不停地给我发邮件,只是告诉我因为我的文字他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我,那时他将在G大硕士毕业,他学的是现代文学,他自己都讪笑着说28岁的他看起来多不理智。在他把照片、毕业证和身份证复印件一一寄给我,又把可以在G大外网供用人单位查询的学生证号和毕业证编码告诉我后的一个冬日下午,他在学校的传达室等我,他没有给我带来玫瑰花,只递给我一本志摩的《爱眉小扎》,他叫我婉儿,我活泼地打量着他,一个好斯文的人,斯文里掩藏着拘谨,那天我得给一个小女孩去上课,我是她的家庭老师,教她物理和英语,而他在学校边的肯德基一直坐到很晚,他笑说我太瘦也太累要给我不断加餐。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跟他交往,因为太多人给我发短消息而只有他一个锲而不舍地给我发邮件,跟我说李煜、李商隐、李清照,还有纳兰容若,就是不同我讲红楼。他写一手极其漂亮的钢笔字,他一首接一首地抄录志摩的诗给我,我都把它们一一夹进《爱眉小扎》里,可去冬它们与书一起尽失。

现在想来,当时我接受“一瓢饮”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我的父亲曾经太过严厉,偶尔我会叫“一瓢饮”小叔叔,每次他都会一怔,然后又自己讪笑着解脱。冬天的积雪偶尔在路边被压成很长很长的冰面,他穿着黑色大衣推着穿得像个小皮球的我在冰面上滑行,有一次我们一起跌落在冰面上,他就那样地看着我,看着我莹亮的黑眼睛,他轻轻地吻了我,我仍然睁大着眼睛透过积雪的枯树枝丫看透亮的圆月,然后又看向他,他有着诗人般的忧郁气质,他为我的却乎不懂堕了泪。春天来了,我们一起在动物园追赶柳絮,一起去回音壁呼唤对方,一起在大钟寺撞那古编钟,一起在香炉峰笑指静翠湖……终于,他没能等我长大,他毕了业,他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城市,我偶然会去百度找他,他的学术论文就那样连篇累牍地一一列在条目下……

“勿忘你”、“胶漆小生”、“梦深不知处”,他们都太像“一瓢饮”,又都不太像。在这个故事里,我可以说的只是“勿忘你”。

“勿忘你”在我的城市博客里疯狂灌水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转贴了一篇写我目前居留小城休闲文化的短文,这个有着恐怖头像的家伙在这篇文章下面洋洋洒洒地大发义愤,指责我对这座城市是多么的不了解,斥责我生活在别处的高傲姿态,并且给我预设了在全国乃至全球所有城市的不被待见的遭遇。我以为这人肯定是一个当地的土著大学生,“来而不往非礼来”,况且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去了他的小屋——意外——一个会玩各种文体的已婚帅气男人,一个在自己的博客里都不忘张扬自己幸福的家伙,我一笑而过。我在自己的城市博客里回复他的那些个义愤,看不看由他。我一一说明这篇文章的来源、写作时间及作者的大致情况,并讲说城市在发展;同时对他之于这座古老城市的浓厚情感表示了漂泊者的羡慕;顺带祝他妻子腹中的baby聪颖可爱健康活泼。第二天他在我的博客里留言说,感谢我的以德报怨,请我删掉他的那些有些个过分的言辞。我有些寂寞地说,还是留着吧,等他写出关于这个主题的更好的文章来。第三天他又留言,说我给他布置了命题作文,我突然间收敛了交与键盘的放纵,我删掉了这三天来那篇文章下所有的文字,晨鸟啁啾的时候我靠在枕上认认真真地敲出题为《关于文本的视角问题》的一段文字置于其下,因为我知道有个美丽的女人正怀着这个男人的孩子,她的幸福正在云端灿然绽放,她不知道她的老公现在每天跑到一个单身女人的博客里留言的危险性。

黎明前的夜好黑,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我仍然就那样保持着斜倚衾枕的姿势浑然不动,手机无声地在角落里亮了两下,是闺密Lily昨晚临睡前发来的笑话,《鬼都无语了》:
“深夜,我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见一透明状物体在眼前左忽右闪……
吾问:你是鬼?
鬼曰:嗯呐!
吾又问:你Q号是多少?
鬼:……”

我喑着嗓子在晨光里轻笑了两声,却无端想起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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