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梨花雨
大风吹过,梨花卷起一阵白色的旋风,漫天飞花,如一场梦境。
我任由风轻浮地玩弄着我的发,闭着眼睛,似乎那是易亭的手,他将我的一缕长发缠在手指上,垂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燕然,你真美!”每次他这样说,我都不由自主地沉醉在他的声音里,心里甜的如吃了蜜糖一般。
我如痴如醉地闭着眼睛回味着我们每一个幸福的时刻,不能自拔。
如今,我已不恨他了。我回头看看身边这棵老梨树,它的花瓣覆盖了周边的泥土,而易亭此刻就安息在这花瓣覆盖的泥土下。把他的头颅放进土坑里的时候,他双目微闭,嘴唇紧合,除了皮肤白得发青,却依旧是风流俊朗的模样。所以,我还吻了吻他冰凉的嘴唇。
此时,侍郎府上一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不知道李伯父看到易亭没有头颅的躯干会有多么大的悲痛,毕竟易亭是他唯一的儿子。我很抱歉,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然而,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易亭的心离我越来越远,我怕终有一天,他会连我们初见时的样子也忘掉。
或者,我已经疯了。我还记得前夜,舒楣看我时的眼神,她嘴里一直在嘟囔:“疯子,疯子......”
是的,我已疯了!
前尘往事是如此不堪回首,喜也是因为易亭,痛也是因为易亭。
我在想,假如,那年那月那日没有下雨;假如,我们没有那次的相遇;假如,我少些刁蛮任性,或许,我现在的生活是平凡而波澜不惊的。我摇摇头,甩开这些想法,若能回得去,我必不让娘亲为我担心流泪了。
我嫁给易亭的时候,李伯父还不是侍郎,反倒是父亲的品阶更高。推着一众登门做媒的人,我扭头对父母大人说:“我将来的郎君,我要自己挑。”母亲刮着我的脸道:“女孩家家的,说这些话,也不害羞,听了让人笑话。”虽是这样说,他们终究是对我溺爱的。
那年的二月,城外的花树盛开的格外繁茂。海棠林听说粉云装点,花瓣纷飞,轻曼极了。我便央求娘带我出去看看。
我们坐着马车来到城外,赏花的人极多。记得,那日的海棠真美啊,颜色淡淡的,枝条柔柔的,放眼望去,如烟如雾。因着我性子野,贪看景物,与娘亲和丫鬟走散。胆子一壮,一个人沿着城外的小河,走出海棠林,河边长着几棵柳树,我站在一片嫩绿里,心里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但远远望去,远处一团白色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迎着微风闭目一嗅,草木清香里夹杂着细细的梨花香味。我欣喜得提着裙摆朝那团白色跑去。
那是几颗老梨树,树冠已长到了十几米,粗壮而繁茂的枝桠捧着一团一团雪白的梨花,静静得散发着芬芳。相较海棠花,这梨树少了几分妖娆,却偏更合我心意。我抬起手指,一阵风吹来,花瓣清扬,一片落在了我的指尖。
“天资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列。好美的花,好美的人。”
我一惊,转身。一株梨树后走出个男子。
我一时沉迷于梨花,竟然没看到树后有人。
“姑娘也喜欢这梨花吗?”男子眯着眼睛道,似乎在树后看我许久。
我见他说话形貌放浪,两只眼睛直望过来,不禁后退了一步。仔细看去,他松松垮垮地穿一件淡青色的袍子,头发半颓,额前散落了几缕,头上甚至沾着几枚梨花花瓣。他右手拎着一壶酒,半靠在梨树上,惫懒放浪的模样,显然刚才是在树后坐着喝酒来着。
我从最初的吃惊,到惊慌,现在却是惊呆。他行迹随意轻浮,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是几抹温和地让人融化的笑容。
又一阵风吹来,梨树摇了摇头,一时间白色花瓣纷飞,我与他同时抬头,迎着漫天的花瓣,我一时以为自己在梦里。当日怎样的对话,我几乎不记得了,只是那花雨却映像深刻,以至后来,在狂风暴雨的梦魇里,都是那一片白色。
春天的气候变幻无常,一阵急雨打破了旖旎风光。我狼狈地用袖子遮着头面,慌乱中,一只大手拽着我狂奔而去。我看着前面拉着我的男子,俊美的侧脸上,嘴角上扬,眼神明亮,我不禁想,若跟着他永远这样跑下去,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那日的事就在一阵急雨后发生了。
我们跑进了小村子的一间磨坊里避雨,大雨下了很久。我从磨坊离开找到娘的时候,脸颊还是烫的,肌肤上的战栗还在,脑海里一直是他的亲吻和占有,以至于我浑浑噩噩把娘吓了一大跳。
如今细思起来,我并是不放荡的女子,却顺理成章将一切给予了他,为什么?至今我仍想不出原因。
四个月后,我肚子大的奇异,我才惊觉自己的变化。在老泪纵横的母亲和气得浑身颤抖的父亲面前,我拿出他那日送给我的玉佩,上面镂刻着两条双鱼。我对二老说:“他叫易亭,李易亭。”
易亭的父亲那时不过是从五品的京官,在吏部当职,是父亲的同僚。
我安静坐在家里等待,我知道,易亭一定会来娶我的,他送给我玉佩时,在我耳边说过:“燕然,我要你做我的女人。”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他的女人,当然就是他的妻子了。如今想想,真是好笑,一个男人可以娶一个妻子,但却可以拥有很多女人。
后来,我真的嫁进了李家,做了李家的妻子。但我也听到很多让我坐这个位子坐得不太舒服的消息。易亭那时候就是有妻子的,且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人。在我即将嫁入李家的时候,他写了一封休书。我的父亲当然不会让我这个嫡亲的女儿去做妾,而我也理所当然认为,这封休书,也是易亭心里愿意的,他必然不爱他的妻子,更爱我。
嫁给易亭后,我曾多次试着打听他休掉妻子的踪迹,却一无所获,那个因为我的出现,而被抛弃的女子从此再未出现,我只知道,她叫蝶儿。我想,名字如此美丽,定然也是个美人儿吧!
嫁入李家后,我挺着肚子每日陪伴在易亭左右,看他看书,看他写字,看他吟诗,看他吃饭。我是如此爱他!而易亭,那个在梨树下放荡率性的男子却再未出现,他对我温文尔雅,相敬如宾,可我在他眼睛里却看不到高兴。
他对我是好的,从未对我皱过眉头。只是,我总是疑惑,夫妻们都是这样客气而有礼的吗?唯一的一次例外,是他醉酒后,用手指挑着我的长发,眼神迷离,他凑近我的耳垂,说:“燕然,你真美。”
那日我问府里的妈子,易亭以前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那妇人搪塞说,她伺候的时间短,不知道前夫人的事情。然而她看着我的眼神,却满是怜悯。
我对这个已经不能再威胁到我的女人产生了强烈好
版权声明:本文由久久传奇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