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铃·千纸鹤
侧身躺下,眼前是一堵可以依靠却僵硬的毫无表情的墙。仅一支架在屋顶的灯管,就刷得室内一片雪白。但我知道,阳台的对面,是黑的,黑的天地,黑得像鲸的体腔。
我的一切都闭塞了,只有双眼,这时却是无限开启的,其程度与正常时,要夸张得多。虽没因此而开阔,但我仍看到了一点东西。那是一扇棕色框架的小窗,小得只有拇指头那么大,中间呈十字型的木条将这扇窗补充完整。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正站在那小窗前,自己的双眼,透过小窗,看到大海,及手掌宽的沙滩。海水冲击沙滩的声音,扑进耳朵,似即将成熟的蚕,吞噬桑叶时,发出的声音,“唰唰……”。
“嘟……”一艘纯白色的航船驶在海面上,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呢,像绽放在浩淼的海水上的一朵花。虽然它警醒地一鸣,告诉了所有人,它来到了新的一个地方,但它却还是在海面上啊。身下湛蓝的海水,一点儿也没改变它的浓淡。白色的海鸥,与航船相得益彰,围着航船上下偏飞,偶尔才折叠几下翅膀,应和着船鸣啼叫。它似从上撕下的一小片,尚且停留在空中。
海风吹来了,告诉我这个信息的,不是海涛,因为大海依然似雍容尔雅的少妇,安静地对应着一切。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额前朝着一个方向飘动的头发,还有,清脆的风铃声。它在那儿﹗在那扇门的顶上,青铜色的风铃,被一条红色的丝带紧紧地系在两脚凹进房顶的铁钩的背脊上。不苟言笑的风铃,随着垂下的带子飞扬的时候,开始了低吟,仿佛是弹琵琶的歌者,给狂烈地跳着胡旋舞的带子伴奏。而青古色的风铃,随风敲出的铿锵的调子,让人看到了巴人为汉高祖跳起战舞的身影,豪迈而深沉。
屋子的两扇窗扉推出了一扇,是什么在那里羞涩地隐隐探头,红的,黄的,紫的.。一阵带劲儿的海风,将它们硬拉出“闺房”我终于清楚地看到它们的身影,是一群千纸鹤。海风兴奋起来,力气使得大一点儿,哈﹗全露出来了,还看到了双双娇小的翅膀。等等,听,好熟悉的声音,不,不一样,屋内还有风铃,是一只会唱出百灵鸟般清脆的歌喉似的风铃。屋内,千纸鹤组成的队伍,围成了一面挂钟那么大的一个圈,中间吊了那个风铃,作响的,便是它。千纸鹤被一条条细线串起来,尽情地翻飞,这是不是天帝那如花似玉的女儿们,手拉手围着活泼的弟弟跳起欢快的的舞?
屋子对面有块篮板,精致的篮板,因为千纸鹤。那篮筐是由淡蓝色的千纸鹤围成的。它们在空中疯狂地甩动,无拘无束,是要扫蓝淡灰色的天,扫淡这海水吧?每一只千纸鹤,都在飞,都在自由,那自由,立刻传遍全身,离我好近,因为,只要我伸手,就可以将翻飞的千纸鹤,贴近我的胸口,随之,也会有飞起来的力量。
篮板的左边,金色的沙滩上,有一位男孩,对着大海,半卧着。一身浅黑色的运动服,白色的网面鞋。风轻轻撩起了黑密的头发,他左手护着篮球,右手支撑着探起的身体,凝神掠过海面,望向不可指示的地方。
窗口在向前移动,我没来得及抓住框上的木条,无论我的手怎样努力地向前伸,窗口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只有一颗黑色的点了,无影无踪了。我惊得又睁大了眼,仍是一片灯辉。可我把什么都记下了。因为没看到人影,我就有点纳闷了,是什么样的主人,拥有那片天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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