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喝一杯咖啡
这么多年来,身边很多亲爱的人儿疏离流散,每日都能见到的人,对面相看,依然面目模糊。反而是那些离久不见之人,存活在记忆里,不仅没有随时光流逝而淡忘,反而越发清晰亲切,呼之欲出。
犹如辉。
对辉的爱,是一种痛苦的单恋。我从来没奢望过他爱我,会为我停驻,哪怕只是一分钟。
大学生活,对很多人来说是美丽而浪漫的,而对我,一个既不漂亮也不优秀的女孩来说,因少了一份花前月下的风情旖旎,犹如一帧没着颜色的水彩画,丧失其应有的韵味,变成一副粗线条的写意。
若仅仅是平庸也就罢了,上帝此外还赐给我一双大小不等的眼睛,这让我看起来像个邪恶之徒。为了掩饰我的缺陷,我很少抬眼看人,常常低眉顺眼,尽可能戴着深色眼镜。
大三那年的一个星期六,暮色四合时分,我坐在教室最后面,背靠着板壁,用手指轻轻按摩因长时间阅读而疲惫酸痛的双眼。教室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男生,在一个与我对称的角落里,影影绰绰坐着。他可能有心事,整整半天了,一直这么枯坐着一言不发,一支接一支抽烟。
辉和另一个男生大声说笑着走进来----那时,我就已经默默爱着他了,像一切女孩子对一个相貌出众多才多艺的男孩的向往一样,我怀着一种出自本能的自卑,逃避接受他一切关于爱情的传闻。
他们可能刚刚打过球,身上穿着背心,上衣扛在肩头。两个人开着玩笑,时不时从他们嘴里迸出学校里一些耳熟能详的校花级女孩名字。辉凭借着闪烁明灭的烟头,看到了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男生。他们都是很相熟的人,辉知道他刚刚失恋了,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要介绍一个比他前任女友强十倍的女孩子给他。抽烟闷坐的男孩显然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下,一言不发,而和辉一起进来的男孩则大声揭发说,辉又在吹牛了。果然有这样好的女孩子,他会舍得转让给别人?辉分辨说他是认真的。那个男孩问:万一食言不能兑现,或者辉自己挖了墙根,该怎么办?他要辉发个毒誓来,辉于是用视死如归的口气说:“如果我食言,就让我找xxx(我的名字)做女朋友!”
把我当成笑话,显然已经成为男生们的时尚,说完后,除了那个失恋的男生,他们两个都快活地笑起来。而我却是头一次听到,又是从他嘴里说出,一时间犹如五雷轰顶,只感到两耳轰鸣,脸颊犹如被巴掌掴了般火热滚烫,身体却像浸在冷水里,透心凉。
失恋的男生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她刚才在这里,不知走了没有。”这句话一下子令他二人止住了笑声。辉紧张地说:“完了,这下我臭大了,快拿你的打火机照照看---妈的你抽烟,居然没带火机?”另一个男生说记得哪个抽屉里有,此时屋里已经一片漆黑,两个人急忙去翻找,脚下绊得桌椅乱响,我忽然害怕起来。我并不怕他们发现我后会杀了我灭口,我怕彼此面对后的难堪。
就着他们制造出来的响动,我从椅子上滑下来,轻轻钻到桌子下面。我的手里,仍然握着那本阅读了半天的小说,压制住因受到所爱伤害后产生的委屈,紧张,屈辱等各种复杂情绪,我的浑身都在轻轻颤抖。那本厚礅礅的书,被我卷成圆筒,双手死命握着,攥着,揪扯着。
我不是要把它撕碎,我是恨不得撕碎自己……
他们离开后,我从桌下钻出来,魂不守舍地在校园里游逛。满世界灯火,照不亮我心里沉沉的昏黑。后来,我在一个尽量远离灯光的长石凳上坐了下来,下意识掏出白天才戴的深色太阳镜,戴上,垂下眼睛看着脚边的花丛投下的阴影。似乎只有这样,我才真正有安全感。
又不知坐了多久,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抬头看时,辉正站在我面前。匆匆一眼,映着昏暗的光与影,他俊朗的面容迷离如梦----这个我本该痛恨的人!
我已习惯卑微,正确的处理方法,应该是做出一副捍卫自尊的高傲,陡然站起,拿掉眼镜,眼里盈着倔强而屈辱的泪,恨恨盯着他,在他嘴里喃喃说出“对不起”时,回头就走,长发甩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最不济,也要把目光转向一边,做出漠视与鄙夷的样子。而我,则习惯性地低下头去,犹如做错了什么。刚刚那一眼,若说我会产生什么情绪,也只是心乱。
他弯下腰,蹲在我面前,轻轻拿下我的眼镜,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你哭了?”
背着光,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灼灼发亮,那亮光,犹如一把传说里的断肠剑,只一下,就穿心而过。
想来,这是他一贯笼络女孩子的手段;电影里,男女主人公化解矛盾时,也经常出现类似的镜头。但是我,只是我,从来没一个人会对我这样。小时候,我被无数小朋友扔着砖块在后面追逐着,叫我“斜眼子”。长大后,也在不同的场合见到投射向我的惊诧目光,以及,那些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说起来,我对任何伤害都能泰然处之了,只不过,人在青葱岁月,总是分外熬不住痛,尤其是内心深爱之人施与的。可,比较起这个世界的漠然,比较起对我施与伤害自然合理的默认,他的补偿已经大大超支了。
那短短的凝视,没有持续一分钟,因为不远处有人走过来,我们急急互相摆脱了。没说话,他坐在我身边,轻轻抚弄着什么。就着路灯光,我看到他手里握着那本被我卷握得不成模样的书。那本厚厚的精装小说,在我如万剑钻心的煎熬痛楚之时,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此刻,他把它摊在膝盖上,默默用手抚平。他要抚平我心灵上的伤口吗?还是,要把纷乱理出头绪?
事后,我们仍然一如既往的相处着----也就是说,像以前一样,仿佛彼此都不存在。只是,这短暂的一幕,在我的记忆里变成了电影。成千上万次,我在脑海里把它们缓放、回放、倒放。大学生活,也因增添了这一幕而变得不再枯燥了。我的关注,常常会衔进他的点点滴滴:眼角里,他的一片衣裾;耳朵里他的一丝笑语,他走过的路,我一寸寸用目光丈量,试图让自己的脚印与他重叠。
那晚,他没有看到我的眼泪。事实上,我的眼睛生病了,症状就是泪腺慢慢萎缩。我已有好久流不出眼泪了,遇到难过事,也不能嚎啕大哭一场开解,只有默默心酸。后来没多久,我就开始无法支撑了,向学校办了休学手续,回去治疗。
学校不远处就有一个公共汽车站台,我要从那里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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