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人除了听，什么都可以！
——题记

一
男生宿舍一楼的洗衣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夹杂着洗衣机的“工作声”。我从女生宿舍楼下来，提着三只空水瓶。因为洗衣房只有一间，而且很不公平地被安排在男生宿舍那边，于是，我们女生不得以要经过长长的过道，去洗衣房灌开水。
生活老师的宿舍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断断续续传出哄笑声，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肯定又是食堂里三个师傅跑过来和生活老师“共进晚餐”了。
男女生的宿舍楼，相对而立，中间的一条长长的过道，铺着一层浅色花纹的地面砖，由于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有些滑。我小心翼翼地穿过过道，灌水的学生队伍，已经排到了男生宿舍大门边了。我安安静静地接在一个女生后面，放下手里的水瓶，胳膊有些酸痛，趁排队的功夫，自行“疗伤”。
不多时，我的身后，又有人接上了，大概七八个了吧，我没有细数。队伍前面传来刺耳的争执声——
“干吗呀？眼睛长哪儿去了？弄湿我衣服了看到没？”一个嗓门儿很尖的女生，大家都知道，叫温岚。
“嘿！你不知道我眼睛不好啊？就没看到了，怎么着？”又是一撞到枪口的可怜的娃。
“小子，你给我等着，惹到我温岚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我条件反射般地揉揉快要爆炸的耳朵，温岚谁呀？简直就是一炸药包，走哪儿炸哪儿，谁都知道惹不起，我不禁同情起那个男生来。
“嘿、往前啊！”
身后某女的催喊声打断了我息事宁人的思绪，我看看前面，已经空出了好大的空子，于是拎着我三只笨大的水瓶，跌跌撞撞地向前挪了好几步。
早就灌好水离开的温岚，又一次端着塑料盆折返洗衣房，本来就很窄的过道，经她已挤压，更加窄小了。她像只母螃蟹一般，在我们旁边横行，同学们能闪的尽量都闪了，唯独我，由于体型稍胖，而且死都不吃温岚那一套，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经过我旁边，狠狠地往我胳膊上撞了一下，意思是说“逆我者亡”。亡就亡呗，人还和一只螃蟹斗了不成？
我在温岚的眼神下死了无数次之后，总算挨到了灌水的位子，我不紧不慢地拔了瓶塞，手刚碰到水龙头，就被一声凄厉的猪叫给吓住了。
“这是谁干的？？？”
温岚双手叉腰，站在靠边一台洗衣机旁，神情暴怒得像只火鸡。
见没有人搭理，温岚一脚踹翻了脚边那盆衣服，刚刚脱完水的那盆衣服，可怜巴巴地倒在了地上，气氛顿时变得很沉，一旁的同学大气都不敢出，我干巴巴地愣在那里，也没有人催我快速灌水。
“谁？到底是谁？再不站出来，可别怪我温岚不客气了！”
周围依旧很静，静的几乎连呼吸声都被过滤了。良久，从人群后面闯出一个人，他神态慌张地看着散了一地的衣服，又看看温岚。咬着牙，走上前去，双手不停地和她比划着什么。
学校的人都知道，那是手语，一种最漂亮的语言。
二
朱小烨的博客里有这样一句话曾经让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聋人除了听，什么都可以！”每每打开他的博客，都会有鼻腔抽搐的感觉。
我定定地看着温岚，看着朱小烨，朱小烨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的意思用手比划出来，额头有淡淡的汗珠溢出来。温岚双手抱胸，不屑地把头撇在一边。朱小烨并不放弃，拿出手机，手指极其灵活地在键盘上按动着，他把手机送到温岚眼前，温岚不予理会，甚至用手推开朱小烨的手机。
“就你的那些脏衣服，也配放在我的盆里吗？也不看看你是谁！”
……
“哎呀呀，你别给我比划！谁知道你比划的什么东西？我不管，这事你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
温岚的又尖有细的大嗓门儿，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从温岚的猪叫声中，我总算明白过来，就因为朱小烨的衣服被放到了温岚的盆里，所以温岚这颗炸药包又要爆炸了。
谁都知道，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衣服洗完了，自然还有别人等着洗，不过是后面的人将朱小烨的衣服捞出来借温岚的盆放了一下，这根本就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可这到了温岚炸药包面前，怎么搞得像是杀了她爸爸一样呢？
“我让你别比划了！你陪我的盆！死哑巴！臭聋子！”
“死哑巴！臭聋子！”这句话不禁唤起了我的所有神经细胞，我不自觉地想起朱小烨博客中的那句话：“聋人除了听，什么都可以！”
聋人除了听，什么都可以！
我把瓶塞重又塞到空瓶口，对后面的同学挥挥手，示意让他们先灌。抓住朱小烨的手，把他拉到一边。温岚一脸“嘿呀嘿呀”地瞪着我，我以双倍威力回瞪她那双死人眼。
“怎么着，安小翼，你又想多管闲事吗？”
我回头安慰着朱小烨，不理会温岚。
“哼！安小翼，你和我之前的账还没有了清吧？我大度不和你计较，你可别以为我温岚好欺负。”
我盯着温岚那可笑的神情看了许久，那是一张表面白皙无暇的脸蛋，扑着很厚的粉，长长的假睫毛高高的翘着，涂着紫色的眼睑，像只妖精一样，自以为可以迷惑所有的人。
“温岚，你平时欺负同学，横行霸道也就算了，朱小烨可没哪里得罪你，为了这点儿破事，犯得着吗？”
我蹲下身子，一件一件地捡起朱小烨的衣服，揣在怀里，准备放回洗衣机重新过一遍，最后一件衬衫，安安静静地趴在温岚的脚边，我刚伸出去的手，被温岚死死地踩中了食指，食指连心啊，我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温岚甚至若无其事地在我手指上捻了你下，嘴里振振有词：
“我说安小翼，你和那个臭哑巴还真是恩爱啊，瞧瞧，这甜蜜的。”
我不搭理她，把手指从她的脚底抽出来，忍着疼痛，将那件白衬衫捡起来。可能，我就是这样一个倒霉的人吧，并不想招惹谁，却总是有谁来招惹我。我对温岚的不理不睬，使得温岚恼羞成怒。
我站起身，她一个嘴巴子甩过来，打得我龇牙咧嘴的。我依旧不吭声，因为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或者说，事情的大与小，对温岚来说，并没有本质区别。
三
我把衣服重又放回空着的洗衣机里，让洗衣机重新工作后，转头看温岚，依旧那不屑的，高傲的神情，与其说让人恶心，不如说我佩服她的镇定自若。
朱小烨不知所措地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啊啊”地叫着，我知道他担心我，他心疼我。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安小翼是个不合群的女生，不会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