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芦苇的呼唤

穿过芦苇的呼唤

过傤散文2026-09-06 08:59:40
“陈英,离开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快乐。”妈妈,爸爸在情书里这样写。这一封情书是我趁你不注意,偷偷藏起的。现在,我躲在窗帘下。我望着北方的秋天,也快乐不起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妈妈,那天以后你去了哪里?是转

“陈英,离开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快乐。”
妈妈,爸爸在情书里这样写。这一封情书是我趁你不注意,偷偷藏起的。
现在,我躲在窗帘下。我望着北方的秋天,也快乐不起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妈妈,那天以后你去了哪里?是转身回到了白天,还是直直走去了黑夜?妈妈啊,无论你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里,我都会守护你。我在水塘边守了五个白天五个黑夜,还是找不到那一天。找不到你丢失的那个傍晚。妈妈,那个傍晚晚霞满天,芦苇洁白。那是我求了第十五次的傍晚。那个傍晚你答应陪我出门。允许我为你桌子上的大花瓶采一大抱芦苇。
妈妈,见不到你我心里都是悲伤。他们说那个白坛子里的白色灰烬就是你。你只是在那个黄昏走失了,妈妈。这像是走不出的一场梦。你只是走失我的梦之外。只要我现在赶过去。赶在那个傍晚之前,收回第十五次请求,这场梦就可以醒来。你就可以陪在我身边了。妈妈,我现在手里紧握着那把小刀。你总是用它给我削铅笔。可我总算知道了,原来刀子是可以让人身上流出颜色的东西。妈妈,那些颜色由鲜红变成了暗紫,现在还趴在水塘边的草地上。妈妈,那是从你身上流出来的颜色。妈妈,原来刀子是可以让你躺进冰冷的柜子里,再被人推进火炉里。妈妈,这多么残酷,刀子怎么可以让人化为灰烬。妈妈,要是那天我手里也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是不是就可以让那个水塘边蹿出来的男人也流出鲜红的颜料,也躺在冰柜里化为灰烬?
我刚从医院里逃出来。我正躲在窗帘下偷偷望着那片水塘。妈妈,爸爸在情书里还这么说:“没有你陪伴,一生变成了如此遥远的事情。异乡的云彩,是如此的遥远。陈英,它们飘飘游游,不肯老老实实地守候一片天空。陈英,在此尘世里,我永远守候着你,直到你走进我的心里,被我紧紧包围。可在这个世间,在这个时刻,你离我是那么遥远。那么遥远啊,陈英!我不能够见到你,即便立刻死去也不能见到你。这是多么沮丧的事啊,陈英!”
是啊,妈妈,此刻你离我是这么遥远。这么遥远啊,妈妈。不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的距离,而是五个白天五个黑夜了。妈妈,我不能立刻见到你。即便此刻死去也不能见到你么。妈妈,你就是这一坛白色灰烬。他们逼我承认这就是你。
这是多么难受啊!我躲在阳台的窗帘下。大雁排成人字形飞过天空。那片水塘被大火烧过,露出丑陋的脸。妈妈,你看那场大火过后它们是多么丑陋呀,可是又那么悲伤。像是预谋已久。妈妈,这五天里我找不到你,又被他们关进医院。我的心也像被大火烧过。灼灼的满是黑色痕迹。我躲在窗帘下,偷看那片水塘。灼灼的黑色水塘。满是死亡气息。那么浓烈的扑面袭来。妈妈,我怕被死亡攫住。我怕那双无形的大手。它们让我无法呼吸。妈妈,阳台上还挂着那串当年爸爸送你的紫风铃。风吹过来是那么悦耳动听。像是妈妈的笑,立刻抚平我的恐惧。
哦,妈妈,水塘上面还有一片芦苇。它们在浅水里丛生。那么洁白那么光耀,像你那张不曾绣满悲伤的脸。妈妈,自从爸爸离开我们,你的脸上就绣满悲伤。
妈妈,想想你有多久没有收到爸爸的情书。“年轻时”你们很相爱。你们相爱才有了我。我是你们爱情的结晶。可是有了我你们怎么不爱了。妈妈,你总是写“年轻时”,“年轻时”,可是我才六岁,你怎么就不能年轻了呢。年轻是很遥远的事情吗,妈妈。遥远的事情就意味着我们再也触摸不到了吗?如果是这样。我不愿意妈妈成为遥远的事情。为了这个愿望我一定从那个傍晚把你找回。妈妈,我要用一生来寻找你。
就是那样一个深秋的南方水城。满河流离的黄色斑影,原来都是妈妈的心碎声。那天,爸爸只留给我一个吻。妈妈,那一个吻也成了遥远的事情。爸爸用一个吻买断了今后所有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妈妈,我们只能相依为命。那个如云的女子站在河边。她看着我们。妈妈,那是个美丽的女子啊。可是目光冰冷。她冷冷的看着爸爸吻上我的额头。爸爸那一吻吻的真冰凉呀,像北方秋天的河。没有温度。那个美丽女子收购了爸爸“年轻”以后的时光。也收购了以后岁月里爸爸的笑和吻。就像我们在集市上用钱买青瓜蔬菜一样。她用她的年轻把我们的家买走了一半。妈妈,我们的半壁家园因为有你还是那么温暖。只是我再也不能右手拉着妈妈的时候左手还拉着爸爸在河边走了。妈妈,我的左手空着了,那个叫爸爸的人不再握它。而它还是那么小。
风吹来的时候,紫风铃还是那么好听。妈妈,风铃响起时屋子里没有你。桌子上的大花瓶还是那么的美丽。光洁的像妈妈的脸。此刻只有花瓶陪着我听风铃一再地响啊响啊。而最后一片没有被大火烧毁的芦苇,还是那么白净的生长。它们插在花瓶里一定最配妈妈的美丽。
妈妈,我们为什么非要回北方姥姥家的天空呢。你不是最喜欢这波光潋滟的水城吗?妈妈你和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我总是偷看你们的情书。爸爸的字写得真好看。爸爸说的话多么让人脸红啊,妈妈。为了这水城,为了这让人脸红的话你留下来了吗,妈妈。决定回北方的那个晚上,你把“年轻”时候的照片和情书都放进火盆。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留下一封。我总是把它藏在文具盒的最底层,用纸盖上。你或许知道。因为你总爱给我削铅笔。可你从来不说。妈妈,那是爸爸追求你时写的情书吧。那个时候爸爸最爱你,可是你还不知道他吧,妈妈。可是后来你最爱他了。你年轻的脸庞在淡蓝色的火苗里像天堂,真好看。可是火苗舔上爸爸的脸,却那么悲伤。可转瞬间又消失不见。妈妈,你怎么把自己和爸爸年轻时的照片烧了呢。妈妈,你烧了相片烧了情书就能放心地回北方的天空了吗。回到北方的天空你就能开心了吗?如果是这样,妈妈,我就放心了。我就让你烧掉相片。我就跟你回去。我还可以看大雁。它们会排成一字形和人字形。妈妈,我还可以去水边看芦苇和野鸭,它们摇啊游啊,一定很好玩。

妈妈,北方的天真又些冷啊。嘿,柳树上嫩嫩的牙好好看啊!哎呀,妈妈,还有黄色的小花呢。什么,那是迎春花?妈妈,迎春花那么美也不怕冷。妈妈,我也不怕冷,我是你的小男子汉!妈妈,你笑了。妈妈,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你烧掉“年轻”时的照片一样好看。不,妈妈,比那时还要好看一百倍。
可是妈妈,我现在看不到你的笑。我躲在窗帘后面,看着大雁一会排成一字形,一会排成人字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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