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闲言碎语话先生
结婚整十载,忆当初之所以和我家先生谈上,是看他长着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颇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郭大傻子,你想,蓉儿这样冰雪聪明的奇女子,尚且对其大动芳心,誓死追随。俺看先生也绝非蝇营狗苟之辈,必是忠厚可靠之君子,于是就把红绳与他了。
果不其然,结婚后,单位里众男女同事个个对先生赞誉有加,先生头顶“模范”的桂冠,乐得憨笑连连。俺暗里打算:把这顶桂冠给他,实指望他能为俺奔走效劳,赴汤蹈火(赴汤,即付汤,做好菜汤之意;蹈火,即到厨房去)在所不辞。嘿,还真不赖,只要他休息在家,保管有热汤热饭候着俺。按理说,贤妻良母可不是像俺这样,俺惭愧之余,宽言自慰:只因俺干的是呕心沥血的事业,先生的工作则异常轻松。俺常笑言他去上班等于休息,所以回家嘛,就得上班,这班是给俺上的。俺是何人——他的另一半,也是他唯一的孩子的母亲。既非外人,就不用分彼此了,他干的,等于我干的,反之亦然。这样说,不知天下的男同胞会不会对俺群起而攻?也不知天下的女同胞会不会效仿于吾?
先生受任于结婚之际,奉命于家常之中,兢兢业业,恪守夫道,着实让俺喜不自胜,得意于自己的知人善任。然老天造人时候为了预防人们过分得意,就千方百计留个缺憾让你去弥补,所以普天之下看不到一个完人,先生也身居其中。
他有一个由优点转化来的缺点,那就是小心眼(具体表现略,俺怕他会给俺来个黑锅底)。不过俺一贯采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姿态,对其无理之责坚决不予让步,以免纵虎为患。长期以来,发挥吾之长技以制伊,诲夫不倦,循循善诱,至今其小心眼已大大改观,透过他的心眼也能看到巍巍高山,郁郁沧海。此是俺的一大功劳,且可略去不计。
俺家先生做事一向风风火火,在我看来是既快也粗。他做饭速度快得惊人,从买菜到做好也就半个钟头的时间,而且毫不含糊,保准有肉有菜有汤。偶尔,遇到身体不适的时候,央他代劳拖一下地板,他不好意思推辞,拿起拖把作大笔几挥,不用二十分钟,把二楼三楼全搞定了。看得我瞠目结舌,特意检查一番,借助地板的反光,查出多处不反光的地方,我笑他是在画大字。最后,还得自己拿起拖把,重新收拾“旧山河”。
让先生帮忙做家务,虽减轻了我的负担,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粗略算来,先生用坏的家什不下五件。第一次帮我拖地,就折坏了拖把的木柄,他肯定把拖把当成杀敌的武器了,用力之猛使这把我用了好久都没事的拖把折成两半;第二次叫他拖地,我耳闻卫生间里传来哐哐之声,后见他匆匆夺门而去,我料定大事不好,果然,还没开始拖地,他已经把崭新的拖地桶摔裂了!重新买一个,花费了俺家整整十五块人民币啊!两次拖地,粗鲁的行为导致了家庭额外超支二十块人民币,等于浪费了十斤白花花的大米,这米够我们娘俩吃好几天啊。
俺心疼,俺气恼,俺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指出他出手太重,再柔声追问一句:要是你不愿意干早说嘛!先生憨憨一笑:两次失误,纯属偶然,望妻勿责,下次一定注意!俺默默祈祷,但愿没有那下次。
几天前,家里进行大扫除,我急电召他回来帮忙解下客厅的窗帘布,因为太高了,我办不到。他不但解了下来,还趁我上班的时候偷偷地洗好了。等我回来拿到阳台一晾,吓了一大跳,阳光下银光闪烁的不是针又是什么!原来是老妈把做花的针别在窗帘上了。我问他手有没有被东西扎到,他茫然不解,我也想不通,他是用手洗了第一遍后才机洗的,竟不会扎到,莫非这傻人有傻福?
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可接踵而至的是我担心的“下次”了。由于不小心,我把手指弄伤了,按照惯例,请他代劳洗一下碗,他爽快地答应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好不悠哉乐哉。忽然噼里啪啦一阵碎响,惊得我一跃而起,直奔厨房。映入眼帘的是我不忍目睹的一幕:一个熬粥用的沙锅已粉身碎骨,先生脸上呈现憨憨的笑容,忙不迭的解释说手太滑了,拿不住。我一言不发,长叹一声!这次还是纯属偶然!
第二天,先生赶紧将功补过,上市场重新买一个。我拿起来一看,有一条细细的裂缝自上而下,贯穿锅里。我叫他拿回去换一个,他却说不用,熬几次粥就好了。用了几次,还真的没漏过。先生的第N次失误造成额外开支又是十五块人民币。
他这个冒失的毛病看来改不了了,我想,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再让他“小试牛刀”了。
他总是那样急性子,和我的慢吞吞有点水火不容。有一次,我们约好一起去他同事家,他和女儿先下楼,女人嘛出门总得照照镜子,上上厕所什么的。他们在楼下催了几回,我是楼上应了几声“快好了”,等我出门一看,哪还有人影?气得我七窍冒烟,双目喷火,两足顿地,也只能徒呼奈何。唉,跟这急性子的人在一起,真是头疼!
但有一件事,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有一次,我们闹别扭,冷战持续三天,恰好几天后就是我的生日。在我生日的那天,我成了全校的焦点人物。因为,在我的办公桌上,赫然放着一大篮鲜花。在我们的小镇,没有人卖鲜花,更别提送花了。这篮鲜花在校园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同事们议论纷纷,由于鲜花上没有字条,大家就猜测说一定是哪个暗恋我的人偷偷送的,或者是情人。我百口莫辩,心由诧异渐渐变得冷静,一定是他,想借助鲜花化解坚冰。显然这花是昨晚送来的,花可以托人买回来,可他是怎么进的校门,又是怎么进的办公室,真令人费解。看来这人还真有点大智若愚啊!下班时,我赶紧把花拎回家,免得再招人现眼,心里打算先不动声色,见机行事。回家后一看他的表情我也就全明白了,我心里想,这人终究还是太笨,怎么就没想到写几句好听的别在花篮呢?
呵呵,先生虽然有这些缺点,但依然不改在俺心中的高大形象。俺常对他说:你是一块深埋在泥土里的美玉,我是发现这块美玉的人。先生听了依然憨憨一笑,也不作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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