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的谎言
大多数的时候,谎言只是一种欺骗。而在某些时候,谎言却是爱的沉淀,足可以令人回味一生....
——题记!
母亲病了,躺在医院几天几夜不睁眼,米粒未进。偶尔睁一下眼,也是悲观到了极点的神情。
姐姐心疼母亲,却无良策。我只得请了半个月的假,天天呆在母亲的身边。姐姐每天变着法儿给母亲弄吃的,还要哄着母亲,母亲全然不领情。看着姐姐家里医院来回奔波,我心有不忍。外甥到了高考冲刺阶段,为了母亲,姐姐快分身乏术了。
再忙,姐姐来了总会陪着母亲说说话儿。说着说着,母亲的泪总爱掉出来。
我害怕这样的情景,干脆就躲到走道的阳光下面看书去。玻璃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深秋了,一片片枯叶紧紧地拽着枝头,摇摇欲坠一般。
走道看不到那个半夜把孩子走来走去的女人,估计她孩子已经病愈出院了。而她哄孩子入睡的温柔的声音却似乎一直萦回在我脑际,让我的记忆有意无意的回到了童年。
渐渐的,母亲好了一些,却仍然一点食欲也没有。母亲愈是这样,姐姐和我愈是忧心忡忡,心神不宁。
我一餐两餐不吃尚可支撑,而姐姐却不同了。既要记挂病里的母亲,又要照顾外甥的饮食起居,如此下去,母亲的病没好,她反倒会累倒了。
我跟母亲说儿时的事情。那时候我嘴馋,老爱偷母亲放着的东西。
母亲很亏欠似的。小时候家贫,着实也没有什么吃的,就是那满地躺着的红薯,收回来还要藏着掖着,怕我们看见,留到第二年做种。
我说我爱吃母亲糊鞋底布的米糊糊。母亲笑了,拿指头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说起了米糊,母亲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粗衣布衫的年代了,除了穷一点,母亲有的是精神和力气。
我问母亲想不想吃?
母亲叹了口气说:算了,怪麻烦的。
米糊的成本很低,做工却很繁琐。先要把米放在锅里炒熟,然后用小石磨慢慢碾碎。加水放入小石罐里面用小火慢慢熬,一直至稠稠状。再不久一股浓浓的米香就可以散发开来。
母亲一说到这些,便似精神矍铄起来。幸亏有米糊,不然就没有你们姊妹几人了。小时候家穷没什么吃,母亲做月子就没有奶水,我们姐弟几人便是靠这种米粉熬糊度过来的。
我把母亲的话悄悄的跟姐姐讲了,姐姐一乐。这个容易,也很便宜的,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家弄去了啊。
我答应着催姐姐回去了。
再来的时候,姐姐果然带来了一个土罐子。盖子还是用一张厚白纸做的,稍稍糊了一些,而淡淡的米香却丝毫掩饰不住,似顽童晃晃悠悠的从罐子里飘了出来。
我给母亲盛了一小碗,母亲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吃着,竟没有一点勉强的样子。
姐姐忙,一会儿就走了。我坐在旁边看着母亲吃。
母亲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说:要是有些葱花就好了。
恩,这个容易。我说完转身出了病房。
在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把碗里的米糊吃完了,意欲未尽的样子。
亏了你和你姐了。母亲用舌头吧了吧嘴唇说道。
看您说的,您身体好起来了,我们就都好了。
姐姐每次来,都要给母亲带来用土罐熬的细米糊。母亲虽然吃的不多,但毕竟开始有食欲了。对于我还有姐姐,无疑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母亲不想让我看见她吃饭的样子,说人老了吃相难看。
我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愿,大多时候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走道晒太阳。
才几日,枝头的树叶几乎落尽了。回头想想病床上的母亲,心里总有几缕不易察觉的凄凉。
母亲每次吃完,还不时的嘱咐姐姐下次应该放什么佐料味道会更香一些。
母亲吃完了,我坐在旁边给手机换电池,不小心电池掉到了床底下。我俯下身去拿电池,却碰到了一个软软的塑料袋子。我顺手提了出来,竟是母亲没有吃完的米糊。
原来母亲根本就没有吃。
我诧异的望着母亲,百思不得其解。
母亲把我拉到跟前,半晌才说出话来,母亲流泪了。
妈活到这一把年纪,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要连累你们。明年你外孙就要高考了,你姐两头跑,我怕她分心。
母亲顿了顿,说道:你姐姐看见我吃饭了,也会放心的去照顾外孙了,你就帮帮妈,不告诉你姐姐。
我明白了,难怪母亲想吃米糊,这东西贱。就是母亲现在想吃人参燕窝,姐姐和我也决不会犹豫的。母亲只想做做样子,让我们少些牵挂罢了。
母亲后来还是走了,她生前的这个谎言却似金子一样,藏在我的心里,时常放着光芒......(应莉芳之约写了这篇《母亲的“谎言”》,候鸟谨以此文献给天下善良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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