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这样一个河南人
老祁是爸爸病房的一个病友,六十八岁与爸爸同龄。我见到他的时候,爸爸刚刚做完手术,我在那守着,他端坐在床上,一直注视着爸爸,不停的提醒我,液走的太快了,该洗胃管儿了,还反复的嘱咐我一定仔细些,那样子看上去象是爸爸的老友,其实他认识爸爸才不过三四天。
闲着的时候,他就坐在对面跟我闲谈,一口地道的河南腔,我觉着非常好听,就象豫剧里的道白。他说他年轻时在鞍山开火车,后来被下放回老家洛阳。种了几年的地。平反了,没有工作,又为生计,就去火葬厂给死人整容。他说话时候,总是笑嘻嘻的,听不出岁月的沧桑和怨艾。当时因为是在非典时期,医院全部封闭,不让家属探视,只有手术后才允许进来陪护。老祁的孩子每天只能在医院外面的马路上冲他找招招手。
于是每到下午三四点,老祁就踱部步到窗口,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伸着脖子往外望,一连几天他的孩子都没来,他总说别来了,又不让进。其实他心里很期盼。他常常吹吹口哨,一律是《学习雷锋好榜样》,我惊讶一个得了重症的老人会有如此心态。
后来才知道他儿子所在的小区因为发现非典病人被隔离了。但老祁依然天天去窗口张望。
一天院长来查房,给他看时,小声的和其他医生说着他的病情,他们一走,老祁就问他们说的啥,他没听清。我说我也没听清,您就听医生的吧,别打听那些了。老祁却微微一笑,对我说,我知道我得的是食道癌,我一怔说不会吧,老祁说,是的是的,我早就知道了。看着他那平和的样子,我的心里却很不平静,这样好的一个老人。
爸爸因为尿管拔下后,排尿困难,几次都不成功,我搀着上厕所,提着输液瓶,拎者止痛泵,提着胃管机,结果去厕所里也不行,老祁说,你是姑娘家你爸肯定有些难为情,我来我来,说着把那些东西都接过去,关上了门。等了很久终于出来了,老祁比爸爸喘的还要厉害,趴在床上喘了半天,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患有肺气肿,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知说啥好了。可是尿依然没有排下,我和爸爸商量要不再找医生插上尿管吧,老祁一下坐起,说不行,坚决不行,一会儿我想办法,等他好些,他说让我去准备俩盆儿,接点水,然后让我出来,把床四周的帘子拉上。他说谁也别说话,让爸爸闭上眼睛,他开始哗拉拉的到水,倒过来倒过去,足足有十来分钟,我不忍心掀开帘子,他说姑娘家别进来,你爸爸要紧张的。最后爸爸终于排出宝贵的几十毫升尿。老祈开心的笑了了。
我要回去的时候,老祁也要手术了,他的儿子被获准进来,我趴在窗口望姐姐,他说姑娘也帮我看看我儿子,我说你儿子啥样,他说跟他一样就是年轻些,开了辆黑颜色车,车前有四个圈圈儿。
我走出医院大门,刚好看见一个中年人,从一辆奥迪上下来,我想这大概就是老祁的儿子吧,门卫不让进,我赶紧过去帮忙解释,确实是要手术,医生让他来的,我刚从那病房出来,门卫和老人的儿子都疑惑的看着我,终于放行了。
回来以后,因为来自非典重区被隔离在家,有一天午后,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老祁,想起那好听的豫剧道白,翻身而起,写下这些文字。那是2003年的初夏。
如今我在这里写下这篇文章。已经是热泪盈眶,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常常会想起那个善良平和乐观的老人,如今我的爸爸已经去世两年了,您还好吗。我祝您健康长寿,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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