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碾子
上个世纪80年代,随着电动拉包谷糁子机械的出现,关中农村的石碾子就开始闲置,并陆续退出历史舞台,今天已经成为收藏家的藏品,农家乐的饰品了。
我们户县苍游乡莫寺坡村,据说解放前六大姓各有一台石碾子。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见到有两台石碾子,南北街道两头各有一台。北头的碾子在露天地,南头的安在城壕岸的两间破瓦房内,雨雪天全村人就用南头的碾子。以后,南头的碾子挪到南门外新修的庙前,现在被旧楼板等物埋没。北头的拆卸了,碾道成了村民的宅基地。现在,能看见北头的大碾盘子扣置在村中间十字路东,光滑的磙子不知撂到何方。
我上小学的时候,下午放学,伙伴们承担轧包谷糁任务的,就都跑回家,把书包一撂,拿了小簸箕盘子盆子等,在包谷架揪三五个棒子,拽根碾棍,姊妹几个就一人拿一样,疯跑,去排队占石碾子。也有伙伴是两头赶,看那边队短就跑到那里。轧了糁子,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熬包谷糁子喝。关中农家,一天三顿饭,那时候早晚大都是烧包谷糁子,中午也常常是糁子锅下面条,吃糊糊的糁子面。
记得有天下午,在南头轧糁子,我把剥好包谷的小簸箕放在地上,紧挨别人的簸箕排队。看轮到自己还需等一会,就去城壕岸边捉青蛙。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回碾坊,却发现前边的簸箕,不但没减少反而增多,是有人掺队了。特别是发现“黑蛋”,就大声问:“谁都掺到了前边?”又不容质疑地说:“黑蛋!你挪到后边去!”她说:“我来的早!就在前边。”我说:“我来,就没看见你!你掺队!”她说:“没有!”我又说:“嘴硬的很!”边说边动脚,把她的簸箕踢出队外。她又端起簸箕,要放回原处,我阻挡不许。后边排队的也呐喊不答应。黑蛋骂我,我也骂她。她后来坐在地上哭骂,哭着哭着,又躺在地上滚蛋蛋骂,耍开“死狗”。她比我小两岁,有人劝架,我就借坡下驴,又去打青蛙。
老人常讲:清代俺村有个长辈叫鲁魁,力大无比,好打不平。为了避免乡亲轧糁子吵架闹仗,就每天晚上,在没人用碾子后,卸下连碾架,从碾盘上把碾磙抱下来,放到碾道地上。村民没有第二个能抱动碾滚,所以第二天乡亲就都自觉排队,等鲁魁来了,抱起碾磙安好碾架,才依次轧糁子。有人不守秩序,惹鲁魁生气,大家就都甭轧了。老人说的有板有眼,神乎其神。
轧糁子,先把小簸箕的包谷颗粒,均匀地洒在碾盘上的碾道,在碾架眼穿上长长的碾棍,然后,四五个伙伴爬在碾棍上用手推,也有大个子用肚皮拥住推。后边有一人拿个小笤帚一会扫,一会又拿小铲子疏松。有劲大的小伙子被大家“烧”起来呈英雄,就一个人抓住碾架,把碾磙抡得飞转,许多人就呐喊鼓励,看热闹。我七八岁,有天傍晚大人轧糁子,我左手摸在碾盘上撵人跑圈圈,一不小心碾磙从手指尖压了过去。结果左手中指压得鲜血淋漓,以后指甲长成两瓣。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西安某中学的师生支援三夏大忙,美术老师在北头石碾子两边的山墙上画了两幅图画。南边芳芳家的北山墙画了一幅陈永贵:头上裹着毛巾,笑容可掬,上面书写“农业学大寨”。北边英杰家的南山墙画了一幅:头戴棉帽子,手握钢枪的雷锋半身画像,写有“学习雷锋好榜样”。从此,伙伴们轧糁子发生矛盾,就拉出雷锋作挡将牌:“你应该向雷锋叔叔学习!”
多少代人离不开的石碾子,现在成了文物,推碾磙子成了娱乐休闲的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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