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周六，但单位通知由于开展冬季“严打”战役而不休息，对于早已习惯于这种准军事化工作性质、头脑中早就没有周末与节假日概念的我与妻来说，只不过是又一个紧张的天经地义的工作日罢了。
极冷极冷的天，月亮都冻得躲着不出来，一路上的大街静寂无人，只有整齐的明黄色的路灯在默默注视着开车从单位驰奔家里的我俩，进家门时，已是夜里十点。
五岁的女儿欢快地迎上来，举着手里的两只纸飞机，天真地往我手里递：“爸爸妈妈，你们可回来了！你们看，快看呀，这个蓝色的飞机，是给爸爸的，这个红色的飞机，是给妈妈的，是我今天给你们做的，还是我自己叠得呢！”
我的心里一阵温暖，身上的冷一下消融得无影无踪，用还没热乎的手摸着她那一晃一晃的马尾辫：“今天爸妈不在家，你表现好吗，淘气了吗，与奶奶到外面玩得好吗？”
“我表现好着呢，我与奶奶玩得好，我没有哭闹，我也没有让奶奶给我买零食……”平时我一直教育女儿不吃零食，于是她从小鲜有吃零食的时候，此举目的有二，一防让孩子养成不良习惯，二防时下社会上实在令人万万不敢恭维其质量的零食对几无防护之力的儿童的危害。
听到这里，我正欲夸奖，她又接着说了：
“……我知道，爸爸妈妈不容易……”“不容易”这个成人才经常使用的词从一个上幼儿园大班的五岁孩子嘴里说出来，我心里没来由倏地感到一震，那是一丝沉重的感觉。
“……爸爸妈妈要是不加班，不做好作业，就没人发钱了；没人发钱，爸爸妈妈就领不到工资了；爸爸妈妈领不下工资，就没钱给我买拼音本、买铅笔盒、买画画书、买彩笔、买书包、买好多东西……”
女儿曾经问我上班做什么，我说工作啊，她问工作做什么，我说抓坏人呀，她自作主张地“断言”：“我上学做作业，爸爸妈妈上班抓坏人，我上学做作业，爸爸妈妈抓坏人，也是在做作业！”
正想着，听到了女儿又接着说了：“……爸爸妈妈没钱，也不能给爷爷奶奶买东西了，爷爷奶奶也不容易（我惊！又是一个不容易！）我长大了，要上大学，大学上完了上班，我上班要挣好多的钱，给爸爸妈妈买东西，给爸爸买书（我喜欢看书），给妈妈买衣服，给爷爷奶奶买好吃的，因为，他们年纪大了，不能够干活了，就不能够挣钱了，爸爸妈妈还年轻。我给奶奶买大衣，买个带帽子的大衣，这样奶奶带我到城里玩，她就不冷了，我给爷爷买花生、买油茶、给爷爷买鞋，我帮爷爷穿上……”
女儿轻轻地拉着我的手，一张纯洁无暇的脸凑到我眼前，一反常态、极为严肃的样子，声音出人意料地柔和，柔和得让我心颤。
回望妻，她早已停止了手中换鞋的动作，定在那里，无比柔情地望着女儿，眼睛里有湿湿的东西。
紧紧地抱住懂事的女儿。
我面前的地板，竟然也有湿湿的东西。
不错，那是泪，我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