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家好几天了，新娘那张流泪的脸总在我眼前晃动……

新娘是我的一个朋友，叫小凡，因一条腿不好，一直要拄着双拐走路。五年前，我最要好的朋友小妮带我认识了她。
小凡住在广州的郊区。第一次走进她的家，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来广州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本地还有这么穷苦的人家。走进屋里，给我的整个感觉就是暗，一张吃饭的方桌和几把小凳子，还有一个积满了灰尘的燃气灶，这是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房子小小的，两层小阁楼，小凡住楼上一个房间，一张床、一个床头小桌加一个陈旧的木衣柜就是房间里的所有了。父母都不在了，一个80多岁的老奶奶，还有一个弟弟因常惹点小事被关进了少管所。小凡拄着双拐，依然满面笑容的接待我和小妮，看得出，有朋友从大老远跑来看她，她很开心！
五年来，她的那一脸灿烂的笑容一直印在我心里……

五年里，小妮从广州嫁到了江苏，而我，四处流浪之后，依然又回到了广州。三个人，却总是会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联系。
三年前，小凡和第一个男朋友失恋的时候，伤心欲绝，我和小妮总是在电话里安慰她。男朋友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也不错，对小凡也挺好，就因为他父母嫌小凡是个残疾人，死活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迫于压力，小伙子跟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孩结婚了。之后，小凡的心情也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恢复平淡。两个月前，小凡给我打电话，说她要结婚了，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我很为她高兴，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给予她温暖和关怀的男人，我在电话里祝福她，她只是语气平淡的说：也没什么，她并不爱那个男人。然后，并不多说什么，当时，我以为她以前那么深深的爱过了，现在对爱情只是没那么深的体会了吧。

参加婚礼的那一天，我早早的起床了。为那个五年前拄着双拐却有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女孩，送上我的祝福。
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巷子，房子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只是小阁楼上多了一台不大的彩电。房子里客人并不太多，走上楼去，房门口有个女孩正在低头整理身上的那件黑色衬衣，盘着新娘的晚妆头饰，我轻轻拍了拍她，那是一张化着浓妆的脸，有些清瘦，有些憔悴，还有一丝对生活的疲惫，印象里那一脸的灿烂化成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来了，随便坐吧。你好像变了很多哦，瘦了，也漂亮了……”她看着我，眼睛里是开心的。
“五年了，是会有很多改变的。”我笑答：“你今天好漂亮哦！祝你新婚快乐！白头偕老！”我拿出早已准备的红包。{广东风俗}
她谢过后，只是淡淡的笑……

小凡换上了一套白色的婚纱，因腿不好，高跟鞋有根带子绑在了脚上。两个黄金戒指，却没有一个戴无名指上。出门的时候，婚纱有点拖地，无法用拐杖，两个女人扶着她，走到楼梯口，太窄，只能一个个的下去，她坚持不用扶，但还是在楼梯拐角处跌倒了……
婆家那边派了几辆车来，我看到这样的情况，为她的幸福感到高兴！
四五辆参加婚礼的汽车一路欢送着她去男方家。当汽车拐进了一条小路，又拐进了一条泥路时，我才知道，男方家的情况也并不是很好，一路进到一个山拗里，然后在一个新建的一所不大的平房前停下来，下了车，环顾四周全是山。
坐着新娘的车直接停在了房子门口，这时，一个皮肤黝黑，坐着轮椅的男人，被人从房子里推出来，他戴着一朵红色的胸花，手上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笑脸满面的迎接他的新娘！我们同来的一帮朋友，一下子都不出声了：小凡并没有提前告诉我们，新郎原是这样！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就像原本热情的火上盖了一层冰！小凡没有看他，面无表情的接过花，被人搀扶着进了房间。
我这才开始打量起新郎来。才修剪过的头发，发角还闪着青色和白色的边缘，与脸上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身体很瘦，脸上的额骨突出，眼睛有点下陷，眼里显出疲惫和喜悦的神情。上身穿一件米黄色休闲外套，双腿很细很短，完全无法用力，只能坐着，所以上半身也显得特别短，两手很灵活，我看见他从轮椅回到大厅木沙发上的时候，两手一撑就过去了。听别人说，新郎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两条腿根本就没用了，已经四十多岁了，今天终于娶上老婆，虽然花了他半辈子的积蓄，但脸上的一丝笑容里，流露出对生活最大的满足。

难怪小凡一直没有跟我们谈及新郎的状况，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我们说；难怪小凡曾对我说，她并不爱他；难怪我在初见到小凡为她祝福的时候，她只露出的一丝淡淡的笑……这笑容里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对人生的认命！
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因为是婚礼，全都压抑着那一份伤感。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一个残疾人生活已经够难了，两个残疾人在一起，以后可怎么过啊？！并且，还是在这么一个穷山坳里。吃饭的时候，小凡进来了，见到我们，她止不住泪流满面，是啊，我们都是她亲密的朋友，不在我们面前流泪，这样的一个日子，她还能在谁面前哭呢？我们赶紧一边关了房门，不让外人看到她哭，一边劝慰着她，这个时候，大家连句祝福语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说，众人只是慢慢的吃着饭，却早已尝不出嘴里的味道……
后来，有朋友告诉我，小凡也许是因为在家里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不得已才嫁人的，才25岁，长得也漂亮，只是一条腿不太好罢了，要不然哪会嫁这样的人家？还有朋友说，早知道新郎是这种情况，死活也不会让她出嫁的……一切都迟了，现实就是现实，临走的时候，我深深的拥抱了她……

并不是每一个新娘都是幸福的！当窗外鞭炮声响，彩车弛过，婚纱飞扬的时候，小凡那张流泪的脸，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生活中，有太多的无奈让人无从选择，唯有祝福她，我的朋友，衷心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