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州山塘的那些事儿
浙江的西塘,让人会想到戴望舒的《雨巷》,那么,苏州的山塘,会让人想到什么呢?如果你对山塘的人文了解稍多一点,可能就会说,脂粉。
苏州人大概很不乐意人们这样说他们的山塘,因为这就等于也同样说了苏州,为什么呢?山塘一带的民俗风情、市井地貌,绵延传承了十几个世纪,说她是苏州人文历史的千年活化石,我想不会有人质疑。既然活化石让人想到脂粉,那它代表的苏州,自然就撇不开脂粉气了。恐怕只要有男人存在,没有哪个地方愿意被别人这样评价,苏州也不例外。这一点,可以从关于苏州山塘的许多文章中察见,最典型的,莫过于正将山塘的那些事儿说得芬芳别致的时候,往往笔锋一转,就一定要强调一下,其实我们山塘也很阳刚侠义的,随后就会引出五人墓和墓主人的历史壮举来。其实,一座城市,一处名胜,要以她最突出的人文背景和津津故事为招牌,才能最有效地利用这些旅游文化资源,哪怕这背景故事或许不那么又红又专,但只要并不违反人性和法律,大可不必非在阳刚上扳回一局不可。【毕竟它和东莞的红灯区不同,何况,红灯区是不是一定要禁止,我本来就持有异议的】
山塘最突出的人文背景,我认为就是她的脂粉气,对此,苏州人也没什么可气短的。所谓脂粉气,不过是多了点男女间的性情事儿,谁能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对此很不屑呢。而苏州山塘的脂粉气,则显得更雅致一些,多为红颜卿相抑或才子佳人。比如唐伯虎点秋香,传说中就和山塘有那么一腿。那年,苏州的风流才子唐伯虎去虎丘游玩,正遇上无锡的望族华府一群,华府的婢女秋香,因故朝唐伯虎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前后笑了三次,才子一下就被迷倒了。美人的笑嘛,秋波流转,娇巧倩兮,杀伤力恐怕就像核炸弹。秋香随华夫人乘船回府时,唐伯虎哪还守得住魂魄,也租了条船,一路尾随追到无锡,而后卖身书童,终于成就了一段风流韵事,才子佳人的传奇,被演绎的淋漓尽致,而唐伯虎租船开追的地方,正是山塘河。
山塘河与阊门一带,水陆连襟,河街相邻,“列肆招牌,灿若云锦”,自古就是王公贵族才子佳人们游历赏玩的场所,那里既有财富贸易,又有笙歌美女,不怪唐伯虎说她“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曹雪芹更是在他的脂粉巨著《红楼梦》里,开篇就说那里“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大概是为了佐证,还“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来,林妹妹便是来自苏州阊门的大家闺秀,因此,她在大观园里的那些情事儿,虽算不得山塘名下的脂粉艳史,毕竟也带着姑苏的血脉,所以,也不无干系。
除了唐伯虎点秋香外,董小宛和冒辟疆的缠绵故事,也是山塘脂粉气韵的一道重彩。董小宛,明末时“秦淮八艳”之一的名妓,虽身陷青楼,却兰心蕙质,又重气节,别有一番号外的风韵。有人说她是南京金陵人,也有人说她是苏州阊门人,至今也没有确解,但对山塘来说,是哪里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董小宛曾在山塘住过六个年头,并在这里结识了成就她后半生传世姻缘的冒辟疆。冒辟疆是如皋世宦名门之后,所谓“明末四公子”之一,据说颇有才气,但在南京历次的举考中屡试不中,究其因,大概举考期间,闻知秦淮八艳的董小宛才色双绝后,便没了心事学习,而改对董小宛的孜孜以求了,最后终于在苏州的山塘一隅得以与小宛相见。那时候,董小宛正遭受身心磨难,冒辟疆的来访,很让她神怡气旺,一来二去之后,两人便心心相印,随后,在另一对才子佳人钱谦益柳如是的斡旋下,回到如皋冒府成婚,真应了野百合也有春天的俗话。进入冒家后,董小宛因其聪慧的才情和贤淑的母仪,深得冒府上下喜欢,直到九年后病逝,对于一个曾经的烟花女子而言,九年的恩爱和睦,也算是幸福有终了。
相比其他秦淮八艳的几位,董小宛确实还算是比较幸运吧,只是她不一定知道,这个幸运也是有那么一丝偶然的。当初她遇上冒辟疆,虽有你情我意,貌似天赐良缘的样子,但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互相情有独钟的,至少冒辟疆不是。冒辟疆虽说气负名高,毕竟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生就一身纨绔习气,又挟时下热衷于携游名妓的世风,先后染情于秦淮苏州的诸多艳女,情事纷繁得可以,何独只是一个董小宛呢?所以,冒公子久试不第,也很在情理之中。只是将诸多艳女相忘于江湖之际,他竟还记着董小宛天然神韵的样子,所以,遭了沮丧后,就来山塘找她。即便如此,冒公子倾情陶醉的也并不是她董小宛,而是苏州的另一名妓陈圆圆,无奈陈圆圆后来被选贡进了北京,冒公子痴情难续,便兼怀落第的郁闷和失恋的痛苦,才移情于董小宛,而此时的小宛,同样身心疲惫,冒公子一来,便感动的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甘付色香柔情与他,她哪里知道,冒公子访来的背后,却有着仰慕他爱的另一番滋味。不过虽说如此,董小宛也算没嫁错郎,婚后二人夫唱妇随,相濡以沫,倒也活得恩恩爱爱,这大概要得益于小宛一直的心性淡泊。冒辟疆后来还曾作洋洋千言的《影梅庵忆语》,专门缅怀了与董小宛缠绵悱恻的浪漫时光,令人也对冒公子的动真扼腕唏嘘。而冒公子他爱的陈圆圆,则没那个福气了,尽管曾获得“冲冠一怒”的红颜犒赏,却几度辗转人手,最终落得红消香断,一情难驻,还捎带给了妄诬之人红颜祸水的话柄。可见,同是山塘的脂粉气韵,路数和结局也不都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世事难料,任谁也没这个本事笃定。
白刺史似乎也不例外,当初他在苏州缔造山塘时,恐怕也没想到,这七里河街竟还会酿出“满路皆脂粉”的别番底蕴来,你可别轻薄了这样的底蕴,从旅游资源角度讲,它所带来的效益,也并不比疏通水陆、繁华商贾的价值有丝毫含糊。再说,山塘的脂粉气,比得上“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的秦淮吗?也没见谁对桨声灯影里的秦淮声色说三道四吧,反倒是节假一来,更是熙熙攘攘。
当然,除了脂粉气外,山塘自然也有她水墨画般的江南气质,晚唐诗人杜荀鹤就有诗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这气质,倒蛮像董小宛的另一面,虽囿于香艳,却不废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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