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祥老叔
谁都没想到,景祥老叔会得要命的病。只记得今年给我母亲拜年时,因咳嗽憋得满脸通红,妻子还热情的从柜子里找出养阴清肺丸给他吃还很灵验。本以为是小毛病,感冒了过几天就会好的。故此谁都没放在心上。因为忙,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三月份妻子被车撞,专心致志的护理妻子,其他的事情顾不得多想。五月中旬,我回家给妻子拿东西,在吃饭的时候,老妈母亲告诉我,景祥老叔病了,据说够呛活不了几天了。听后心里就好像电了一下,没了吃饭的兴致。我和他虽然非亲非故,因为都是老实人,喜好看书弄一些笔墨,我和他便成了人人羡慕的忘年交。如今,他病了而且还那么严重,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为验证老母亲的说法,出门打听左邻右舍,得到却是同样的事实。肺癌晚期,在宁城二医院治疗。我决定还是在他能说话的时候,见见面说说话,不能留下遗憾……
我调整了行程计划,决定第一件事,就是到医院看看景祥老叔,虽然我很缺钱,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百元给他买营养品.他见到我时,显得很惊讶,拉着我的手,嘴唇哆嗦着说“你咋来了,他嫂子撞的那厉害,不好好照顾,干嘛看我,我没事,暂时死不了。”他这个人,心里总是装着别人,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口口声声的为别人考虑。我拉着他的手,说一些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从我们并肩开办嫩芽文学社,再到一起在南京文学院函授学习。说到我发作品他获奖,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在他总是反反复复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遍又一遍催我赶紧返到赤峰,照顾好病中的妻子。景祥老婶在送我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是泪,我替擦去眼角上的眼泪“老婶,不管我老叔以后在与不在,有什么困难,找我就行,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管。老婶,告诉孩子别分心,专心学习,要考上像模像样的大学,将来我老叔也会高兴的。”我这个人,就是不争气,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
回到赤峰后,我把这消息告诉了,才要下床行动的妻子,她感到很惊讶,坐在床上半天才缓过精神,反反复复的自言自语“好人咋就没长寿呀,多好的人咋得要命的病。”回想过去,我对庄稼地的活计,基本上就一窍不通,而且还不在家,把所有的负担都压在妻子一个人身上。春天送粪种地,夏天耘地追肥,秋天拉庄稼打场,他总是主动过来帮忙,一忙活就是半天,中午都不肯在我家吃饭。他总是说和我对脾气,干点活那是应当的。我和妻子盘算,我们出院以后,一起到医院看看他,这些年来,确实没少照顾我们,假如万一那个了,我应该赶回来家送他最后一程。没想到,在五月二十四日下午,我正在陪妻子拍片,景祥老婶打电话告诉我,人已经没了,不用回来,他在弥留之际,嘱咐不要麻烦任何人,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走......
我们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望景祥老婶。事情没过去几天,门前还飘浮着被雨水淋过的纸钱。物是人非,心里都感到空荡荡的,睹物思人,真是思绪万千。景祥老叔的遗像,被挂在墙上,嘴角上依旧流露出平和、善良的微笑。
—一辈子,舍不吃舍不喝,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女儿大学毕业,儿子马上要高考了,你景祥老叔说没就没。这太突然,哪怕是在病床上待几天,也让我心安,他至死都没劳弄别人。每次去方便,都自己扶着墙,不让我们跟着,怕我们闻着气味,吃不下饭。
—我爸纯粹为了我们累死的,我毕业了能赚钱了,反反复复叮嘱他,不要那么累,少种一点地,把身体养好。他不干,起早贪黑的到膨润土矿干活,装车粉料,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吃不消,吃止疼片喝小烧顶着。啥累干啥,啥脏干啥,只要能赚钱,就行。我反反复复跟他说,老爸你要注意身体,不能干太累的活,只要你们身体硬硬棒棒的,比啥都强。我有工作了,能挣钱了。他怕给我添负担,一点都不敢松套,睁开眼睛就知道干活赚钱。他就是给弟弟攒钱,以后到城里买楼,以后有个好结果。
我听着这些令人感动的回忆,老实憨厚的景祥老叔从我的记忆深处笑眯眯的走过来。他肩膀上习惯的扛着锄头,嘴里叼着旱烟,有滋有味的吸着,陶醉在对生活无限向往中。我想起他说的那句让我至今记忆深刻的话。“人们都说侍候庄稼又苦又累。我倒是不觉得那样,用锄头铲地,就好比在土地上写文章,把那些华丽的多余的词句全给删去。那就好像把庄稼周围的花花草草给砍掉一样一样的,突出主题才会籽粒饱满有好的收获。当抚摸着沉甸甸的谷穗,那心情老高兴了。”他朴素的外表下,却有着诗人一样的激情和瑰丽的梦想。“我这辈子正当读书的时候,赶上文化大革命,稀里糊涂的混过了青春好时光。我必须让我的孩子,好好学习,都让他们考大学,最起码比我过得好。”一个朴素的追求,他在用汗水去追求,用生命的代价去圆梦。有人这样说“景祥就是累的,如果注意身体,不会没的那么快。”说这话的人,眼圈里都含满了泪水......
前几天,我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告诉我景祥老叔的儿子考上大学了,他的梦终于圆了。我想景祥老叔知道这个天大的喜讯,会端来一小碟花生米,倒上一杯酒好好的庆贺一番。本来这庆贺的酒,我们这些老邻旧居与你一起分享了。如今不行了,他只能在天堂只能一个人独享其乐。
“老婶,孩子考上大学应该别高兴,别老想景祥老叔了。看见你哭脸抹泪的,他会不安的。”
景祥老婶,在那边笑了,这是多日来第一次笑。
“昨天我还梦见你景祥老叔,反反复复叮嘱我不准让我太悲伤了,要和孩子们一起过好日子。”
我听了鼻子一酸,泪水落了一桌子,原本劝人的没想到自己却这么不争气。
2012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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