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柳青
当家里响起扬州民歌《杨柳青》的旋律时,父亲母亲总会伴着音乐的旋律在那跟着一起哼唱,至于母亲,兴之所至时还会发挥她舞蹈的天分,跟着一起走个舞步,让旁观者不禁被眼前这另人羡慕的场景所感染,忍俊不住,呵呵而笑。
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进入知天命年纪,仍然乐观开朗的父亲母亲。相濡以沫,风风雨雨共同已经走过三十多个年头的父亲母亲。看着他们开心而坦然的笑容,听着他们欢快而悠扬的歌声,可能谁也不曾想到就是他们也曾遭遇过人间几多的不幸和磨难。
父亲母亲从小同属一个村庄,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至于什么时候相互之间看上了眼,用母亲的话讲,她十几岁时跟随文工团的宣传队在乡间田头给贫下中农表演节目,鼓励干劲,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麻花辫,穿着黄军装,从这个田头走到那个田头,唱着革命红色歌曲、苏北民歌,算是小有神气。最讨大家喜欢的就是那首《杨柳青》,唱得绘声绘色,异常传神。那时的父亲中学毕业回家,还没参加工作,也会经常参加大集体在田间劳动。有一次,天气比较热,宣传队给劳动的人们带来了水,大家分头去送水,母亲刚好被分到父亲所在的那块田头,就这样,母亲给父亲送了一碗水。母亲说,大概就是这碗水,成就了她和父亲的缘分,从此两个人变得熟稔起来。再后来,就是父亲经常会在母亲唱《杨柳青》的时候给她搭个调,引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只是那个年代还不兴自由恋爱,彼此间大概算是朦胧的好感吧。小儿女间的情怀应该是瞒不过长辈的眼睛,母亲二十岁那年,爷爷奶奶请的媒人就上门向外公外婆提亲了,虽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成就了一桩当事人都满意的婚事,呵呵。
婚后的日子随着小女的出生,幸福而忙碌地进行着,孩子的每一个成长都带给父母不尽的欢乐。孩子的咿呀学语,蹒跚走步,现在的母亲回忆起来,仍然是如数家珍,清晰异常,当然更少不了那父亲母亲仍然是经常唱起的《杨柳青》。生活本该如此幸福快乐地进行下去,只是人生有时总不会让人都很如愿,在我八岁那年,经历过一次严重感冒的母亲被查出患有风湿性心脏病,需要动手术安装人工心脏起搏器,可是手术的成功却又是不能保证的。对于这个刚刚建立起的幸福家庭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父亲带着母亲去省人民医院进行更为专业仔细的检查,结果仍然如初,医生给予的方案一是保守治疗,用中药进行调养,但效果也是不能保证,因为保守治疗的疗效也是因人而异。方案二是进行外科手术,只是风险仍然是很大。父亲和母亲商量,母亲很激动,执意不同意进行手术,一是费用太高,她不想因为她的病给父亲加上沉重的经济负担,二是她也不愿因手术的风险让父亲担心,甚至于让他盛年孤独,当然,她也担心会因此丢下年幼的我。
于是漫长而单调的保守治疗开始了,从此的母亲不能再干什么重活,甚至于发病时,连自己的起居都是不能自理的。尤其害怕那四九的严寒,一不小心着凉感冒,病情就会加重。幼年调皮不懂事的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每天父亲下班回家,都要煎中药给母亲喝,为什么家里家外只剩下父亲忙碌的身影,为什么母亲站在父亲旁边,只是静静地看着父亲忙来忙去。那个时候的我,虽然知道母亲生病,却是不知母亲的病到底有多严重。有时似懂非懂地听长辈们对我说:平时要懂事,不要惹母亲生气,要多帮父亲干点家务。我就总是天真地问父亲,我要怎样做,母亲才会高兴。父亲很和气地跟我讲:要好好学习,取得好成绩,这样母亲就会开心。于是顽皮的我,一改顽性,开始很认真地学习。当然家里的歌声也很久没有响起,因为母亲的身体已经远远不如以前健康,说话的声音都会较以前轻好几个音阶,更别说让她放声唱歌了。
母亲算是一直平安而顽强地活着,虽然偶尔病情加重时,气喘嘘嘘,无法呼吸的状况会让我感到害怕,但是每每此时,父亲总是坚毅地守在她身边,给她架氧气罩,做心肺呼吸,那种锲而不舍,那种绝不放弃的神情总也能让我有一种安全感,恐惧的心情得以平静。那时的我天真认为,只要有父亲在,母亲就一定不会有事。父亲就是母亲的天。
只是,不是我所想就能如我所愿,在我大学毕业那年,母亲的病还是到了非手术不可的程度,距离她被确诊那年起,整整过去了十五年,医生认为她能撑到这种状况已属不易,只是如果要想继续长时间活下去,最好是手术了。那一刻的我才真正意义明白母亲得的到底是什么样一种病,也从真正意义上明白,携着病弱的妻子,带着年幼的小女,伴着自己忙碌身影的父亲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走过了这十五年的艰难岁月。
这次的母亲没有再坚持,同意动手术。她说,多活这么年,麻烦父亲这么久,她已经值了,而且小孩也长大成人。如果万一有什么不测,还是苦了父亲,所以她要去博一下,不能就此将父亲丢下,白白辜负父亲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和体贴照顾。
父亲替母亲找了国内做心脏外科手术最有名的医院。母亲在入院之前跟家里的亲戚朋友进行了一次谈话,也算是交代后事。说的最多的就是,万一她出不来,请大家帮忙好好照顾父亲,所有的人都哭了。唯有父亲,没有流一滴眼泪,他安慰母亲,安慰大家说,现在医学已经很发达,不会有事,叫大家不要有那么大的思想负担。
母亲终于被推进手术室,手术整整进行了七个多小时,漫长而让人焦虑。手术室外,父亲一直守在门口。叫他吃饭,他说不饿,一直守着,面色凝重。手术终于结束了,但是我们并没有能看到母亲,她被直接送进重症监护病房。医生出来跟父亲说,手术很成功,但接下来就要看母亲的意志力,看她能不能挺过重症监护病房的七天,如果人体不对金属起搏器产生排异性,人就算是被抢回来了。父亲真诚地感谢了医生,然后就带着我急忙赶到重症监护病房外,看着插满管子,靠着医疗器械呼吸,神智还未清醒的母亲,父亲的脸上写满了心疼,嘴角微微地抽畜。
接下来,更为漫长的七天开始了,父亲每天在医生查房的时候都跟在医生的后面,小心翼翼仔细地询问母亲的恢复状况,深怕遗漏什么。就是这七天,我看到了父亲的两鬓开始有点泛白,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和平和,却仍然是掩饰不了他的憔悴。终于,母亲被推出了重症监护病房,就在见到母亲被推出的那一刹那,父亲的眼睛湿润了。
……
母亲终于算是与过去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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